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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师,大骗子(34)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一种讥讽的笑意,用词也尖锐直白、不留情面,仿佛是在说别人的笑话。

若是旁人,大概会以为这位方公子正在自嘲。

宋玄却知道,他这位朋友就是这样一副德行,嘴巴毒得很,对家里也没什么感情,只怕这一场闹剧下来,他心里头还高兴的很呢。

宋玄听着旧友的笑话,一边给姬云羲解释:

这方秋棠原本家在四方城,是皇商方家家主的私生子,连族谱都没入的那种。

先头曾经跟宋玄一起做过几桩生意,一来二去,两人便熟悉起来了。

方秋棠似乎对自己的身世并不避讳,宋玄跟姬云羲讲,他还要在旁做些注释补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些什么丰功伟绩,值得他拿出来这样吹嘘。

姬云羲捕捉的消息却都是与宋玄沾边的:“他?和你做生意?”他怎么不晓得宋玄还有经商的本事。

宋玄笑了起来:“可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方秋棠薄唇勾了勾,眼睛也眯了起来,好像是一条老奸巨猾的狐狸:“你哥哥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这两人之间有一种奇异的默契,姬云羲本能的抗拒,却又忍不住去好奇宋玄露出的狡黠的一面。

“你记得之前我弄出的鬼火吗?”宋玄忽的想起来什么,指了指方秋棠。“就是他教我弄的。”

姬云羲这才来了几分兴趣。

“他会的东西多得很,你是没见他家里头,奇奇怪怪,什么东西都有,就是不务正业。”宋玄笑着说。“赶明儿带你去他家玩,保准你开眼界。”

话语间,倒是有些拿姬云羲当孩子哄的意味。

方秋棠敲了敲桌子:“改明儿做什么,今个儿就到我这来。我还指望着你帮我合计合计,咱们再合伙捞上一笔,好给我糊弄些做生意的本钱。”

宋玄一愣,忽的从方秋棠的话里意识到了什么:“怎么?你把院子都搬过来了?当真不打算回四方城了?”

他本就觉得奇怪了,虽然方家败落了,可方秋棠的生意跟方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纵然受了些牵连,也不至于落魄潦倒到四处兜售酒水的地步。

想来是方秋棠还经历了些什么事情,是宋玄所不知道的。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方秋棠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宇间带了一丝恹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到我那去,咱俩喝上一宿,今晚不醉不归。”

第33章 秋棠

姬云羲早就知道,宋玄是个奇人,九流三教的人大抵都认识些。

可方秋棠的奇特,的确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方秋棠的院子不大,里头堆满了铁的、木的、瓷的、还有一些不知是什么材质做出来的东西,一个个怪模怪样地堆在哪里,令人见而生畏。

当然,也有一些有趣的东西,譬如那些会自己跳舞的木偶人,会自己敲来敲去的珠子,可以收缩的刀具,墙角还堆积了一些改版的鲁班锁和九连环。

方秋棠一进门,就将一个金丝框的水晶片架在了右眼上,一边还嘱咐宋玄:“看好你家的二狗,现在碰坏了,我可没钱再置办新的。”

宋玄早就嘱咐了二狗:“放心吧,二狗乖得很,不会乱来的。”

方秋棠瞧着门口呲牙咧嘴的二狗,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也不知咱俩是谁瞎,连狼狗都分不清了。”

打从方秋棠见到二狗,就一直盯着瞧,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狗,哪怕他被宋玄弄得比土狗还土,可狼狗之间总还是有些差异的。

寻常人瞧不出来,方秋棠却是瞧的出来的。

可若说它是狼——

方秋棠瞧着他围着宋玄脚边打转、直摇尾巴的模样,深切地认为二狗真是给狼这种物种丢尽了脸。

这屋子里并没有安置椅子,方秋棠从一团乱中扫出了两个软垫来,邀请宋玄和姬云羲两个坐下:“得亏他们抄家的时候以为这些不值钱——就这样还给我碰坏了不少,我到现在还没全修好呢。”

宋玄是自己拎着一罐子蜜酒来的,拿他那些奇怪的器皿倒了三杯,这才坐下。

姬云羲依稀能从他们两个的对话中拼凑出一些往事来。

宋玄和方秋棠的缘分,那还得追溯到宋玄年少时、在四方城学着坑蒙拐骗的时候。

宋玄那时候刚离开宋家,开始学着跑江湖,一穷二白,又没什么本事,年纪还小,连维持生计都困难。他只差没在街边乞讨,险些让人给卖了。幸亏他有读人记忆的本事,早早发现了人贩子的骗局,倒也没闹出什么大事。

流浪的久了,便接触了一些江湖上的营生,知道了一些混饭吃的法子。

他曾经跟着几个走江湖的骗子做过徒弟,也跟着一群野小子当过游侠儿,可他的心肠太软,很多事情他都下不去手、不乐意去做,久而久之,这些江湖上的常见营生也做不下去了。

宋玄便开始自己琢磨弄钱的路子。

江湖人里有一门,称巾门生意,都是些动笔谋食的江湖人,以算命看相的居多。他清楚自己凭借着特异之处,又略微写得几个字,应当是可以做个算命方士的。

只是这巾门骗局也算是一门手艺,宋玄虽些许认得几个字,但很多其中的秘法都是师徒口口相传的,外人想要进入这行,实在是难上加难。

宋玄便想方设法地去接触那些方士,只是从记忆里偷师,终究也是有限。

而最难的参透的,还是一些方士们招摇撞骗的窍门。

譬如说,方士大都有一招斩妖除魔的本事。就是打着旗号到到某家里头捉鬼收妖,便在符纸上画上鬼,再拿桃木剑沾上清水,将纸张斩破斩,那纸的边缘就会变红。

那时候这些方士便会说,这是鬼怪被定在纸张上,被他杀了,那边缘的红色就是鬼怪流出的血。

宋玄就怎么也琢磨不明白,那好好的纸张,到底是怎么流出血来的。

他自己试了又试,怎么也做不出相同的效果来。

直到他遇到了方秋棠,这个谜团才得以揭开。

“姜黄遇碱水变红,这有什么好想的。”那时候方秋棠的嘴就已经很毒了。“哦,对了,你是半个文盲,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那符纸一定是让姜黄处理过的,用剑沾的不是清水是碱水,这样一斩——”方秋棠用手臂比划了一个斩切的动作。“就会像纸边流出血了一样。”

方秋棠替宋玄解了这个疑惑,也成为了宋玄在学习江湖骗术上最好的老师。

别的方士能捣鼓出来的东西,他都能捣鼓出来,而别的方式捣鼓不出来的东西,他也能捣鼓出来。

就连宋玄后来读的经史子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跟着方秋棠学的。

当然,那时候的方秋棠是没有想到,原本就很机灵的宋玄,在正经读书了以后如虎添翼,蒙起人来眼睛都不多眨一下,还能讲的头头是道。

后来两个人混的熟了,就开始在一起谋划骗局,专在四方城附近哄骗大户,一个出主意、仗着读记忆的本事博取人信任,坑蒙拐骗,一个就靠着脑子弄虚作假、装神弄鬼,赚来的钱两人对半分。

后来,方秋棠便把这些银两攒了起来,作为本钱,靠着自己的本事做起了生意。他想的主意新鲜,做出来的东西更是奇巧,时日久了,倒也做出了不小的名声。

以至于后来,方家那些不事生产啃老本的寄生虫,各个都要倒贴上来分一杯羹。

方家名义上是皇商,但真要论起小辈的本事来,恐怕捆一块儿都不是方秋棠的对手。

况且方秋棠牙尖嘴利,对这些所谓的家人更是凉薄,哪里是个好欺负的主儿?

纵然方家人想来占便宜,却每每都要被骂个狗血喷头,趾高气扬的来,灰溜溜的走。

再加上那时候宋玄也在城里头混出了些名声,走到哪里都要人称一句“小宋先生”,连那些开赌坊的放贷的地头蛇也要敬他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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