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贫吧,行了,要走快点,替我和你爸,好好请人家小言吃顿饭。”
“回头,饭钱你报嘛,姚女士?”
“周是安!”周母表示这话聊不下去了。
言晏还绷着,倒是那位保姆小姐姐先乐了,大概,这嘴脸的周是安,她们都是头一次瞧见。
“你母亲的恢复情况,应该可以吃些面食吧,天天药膳粥、药膳汤,确实嘴巴吃没味了。可以吃些最简单的浇头面或是日式豚骨面啊。”
从病房里出来,言晏试着朝周是安建议道。
“别急着对老太太表孝心,她不见得多喜欢你哦。”周是安侧身笑对她,妄图揣度言晏的好意。
言晏一脸的虔诚垮了又垮,斜睨某人一眼,“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们会嫌弃你年纪轻,不端庄大气;会嫌弃你学历、出身;会认为咱们不是一路人,更不会想我们能过到一块去……”,周是安继续泼言晏的冷水,“我说过,他们不会当着你的面让你难堪什么,不过也从没保证过,他们不会世俗眼光。”
“……”
“所以,就平常心对待,必要时端端架子,用高姿态告诉他们,是你们儿子求着我,而不是我死乞白赖地想着他。”周是安的一番话,让言晏像是坐了趟云霄飞车。
她没想到,此情此景,他还有心思逗她开心,言晏不声不响地瞥他一眼。
周是安无辜地挑挑眉,“难道不是嘛,还是说,你有想着我?”
气氛里闻得到甜得发腻的胭脂风月味,言晏清清嗓子,转移话题,脑回路清奇得很:
“你小时候被鹅啄到哪里了哦,以至于要犯这么个禽类恐惧症?”
话题转得过快,周是安不想被她牵着鼻子走,“你猜是哪里?”
“……”言晏抻抻脖子,一副我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说的正经坏模样,“猜不出。”
周是安蔑笑,“没人告诉你,你自作聪明的样子,很……”
他故意卖关子,言晏不高兴听,先他几步进电梯。
周是安余下的话,没机会接着说了,电梯里还有旁人,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地迈进去,刚出电梯,他手机就响了,言晏听出来是有公事了,周是安挂了电话,她就说可以自己回去。
周是安确实有应酬,纯谈事的场合,带她去也不方便,她一个人回家,这不是多难的事,可是周是安还是拖泥带水地再问了一遍,“你确定一个人可以?”
言晏不解风情地郑重点点头。
“明晚有时间嘛,一起吃晚饭?”
“唔。”言晏的声音小到,风一阵能刮走了。
“去我那里?”周是安继续建议。
言晏即刻,一双分明的眼睛望向他。
周是安伸手,右手食指圈一圈,在她脑门上略略用力地弹了一记,“都说了,你自作聪明的样子,实在太笨。”
“还有你小舅,我明晚约了他。”周是安双手入西裤口袋,很闲散的作派,“不和你娘家人表表态,恐怕我和谢礼宾这过节是过不去了,我从前待他的义气,如今都被他揣度成别有居心了。我一直等着他来找我呢,他也沉得住气,始终不吭声,看来我这晚辈是做定了。”
周是安半委屈半不情愿的口吻,在热风艳阳里,俨然一副少年皮囊的狷介,再有,就是成熟心窍的清笃。
周末碰头的餐厅是言晏订的,周是安和谢礼宾都有公事要忙。
小舅对于周是安与言晏的事,不是不明了,正如前一天晚上,他对言晏说的话那样,“没错,周家这位二爷搁一般人眼里,确实是个好良婿的选择。言晏,你是个大人了,也不存在你妈说的谁招惹谁那样的气话,只是,先不说你了解不了解他,单论我,与他共事交往这几年,也始终看不透他的脾性。说他简单善类,你外婆都看得出他不尽然;说他有城府有算计,他和你的事,又正经八百地朝我低这个头,这太不像周是安的性格。”
到头来,小舅重重叹一口气,“言晏,生意可以不做,我和你妈都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毕竟,年龄到了,谈感情,我们也是期望的。”
小舅的意思,言晏可以谈感情,只是,与周是安,他们就存疑了。
存疑还应下周是安的邀约?
当然,周某人那边,也未必对小舅就没怨言。
都是社会人。
言晏先到了预订的餐厅,由一服务生往包厢领的时候,在廊道里正巧两位服务生会面、耳语,“七号房的客人还在?”领引言晏的这个服务生小妹问其同事。
“嗯,……,好像醉得不轻,经理关照,不准任何人敲门打扰。”
“赵岭大大会回来接他朋友吧?”小妹再好奇。
“你安分点……”同事浅笑,擦肩过去。
言晏本无心听,只是偶然接受到了一个很难不好奇的信息,进了她预订好的这间包厢,正好是服务生口中七号房的对门。
“那个……不好意思,”言晏尽量显得自己不那么八卦,“你刚才口里的赵岭是不是……”
服务生小妹上一秒毕恭毕敬的侍者姿态,顷刻破功,难掩雀跃之色,如遇知音一般,“您也是大大的粉丝?”
“额,你别是什么娱记吧?我不能告诉你,我们不可以随便透露客人信息的。”妹子又突然冷静下来,头脑风暴般地揣测言晏问话的用意。
可是她的话,等于不打自招。
原来真是赵岭。
再一次与大大在三次元里,算是碰会上,言晏没迷妹的窃喜,有的只是,太巧的感叹。
她还想着,待会要不要告诉周是安这一茬。
尽管他们未必能碰的上。
……,对面厢房里,醉得不轻的朋友,是……
冷气幽浮的厢房里,言晏喝几杯热茶,薄出了一层汗。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周是安一个做东的,迟迟不到。
言晏头一次觉得自己卑劣,她不想告诉他,她遇到他从前的故人了。
又或者,他们已经在外面不期然碰上了。
言晏最后被几杯酽茶灌满了胃,她坐不住了,想出去透透气,想看看周是安到了没。
厢门刚被她拉开,对门一个身高腿长的影子也从暗处迈步出来,几乎是同时。
言晏也几乎同时,轻出了口气。
不是赵岭,亦不是女人。
对方是个保养得当,但却也看得出些年岁的男人,四十岁开外的样子。清瘦白皙,通身有养尊处优的气度,周正的一张脸上,眉眼里藏很多审时度势的睿智。
言晏这番打量对方,已然很唐突了,偏偏她还站在门口,逡巡不定的样子,对门的男人眼风稍稍带过她一眼,熟视无睹般地掠过她,平淡地如看再寻常的一花一木,一字一眼。
“舒先生……”
是赵岭。
赵岭先生踱步过来,接过对门这男人挽在臂弯上的西服外套,很是谦卑的口气,“好些了嘛?”
舒姓男子没有说话,再注意到赵岭看向言晏时的惊愕,眉间的惑色再浓了点。
“认识的?”那人声音低哑,开口打断了赵岭的错愕。
赵岭一秒收回心神,他鲜少这样对路人或粉丝,太失风度。
言晏自知没什么交情可以上前与赵岭寒暄什么,就稍稍一俯身算作礼数,离开了他们。
*
舒行亦在生意场上不沾酒,这是他应酬圈内都知道的,也没人敢追着他喝一杯。
今天灌醉他的,是他自己。
本来简单给他洗尘的一顿午饭,生生把包厢征用到了晚上,赵岭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作为晚辈也只能鞍前马后地跟着,不闻不问。
后座上的人,手上反复翻着一盒薄荷糖,铁皮盒里的糖,窸窸窣窣地被他来回把玩着发出声响,司机问副驾上的赵岭去哪里?
赵岭默声后视镜里瞧一眼舒行亦,后座上的人很敏锐地汇他一眼,“回吧,头还是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