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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67)+番外

皇帝说着也悲悯起来,数万汉人,皆是他治下之民,命丧屠刀之下,何其凄惨。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牵武是赵王的人,他刚动了晋王,朝中已有惶惶,扶植起荆王才勉强稳住,再动赵王,朝政难免动荡。

这点他不说,濮阳也想到了。

果然有些事是无法因势利导的。濮阳想起卫秀淡漠的面庞,心下万般无奈。

“牵武此战必败,令周玘不必急着建功,待牵武败走,再收拢溃军。”卫秀身前有一幅舆图,这幅舆图,与皇帝宣德殿中所玄一样精细,甚至还有部分军防部署。

严焕恭敬应下。

卫秀抬手落在凉州疆域内,她指尖微顿,接着往东,划出一条最捷径的战线。如羌戎能攻下凉州,胡骑经平阳、上党,入孟津,三日便可直逼洛阳。

卫秀的眼中燃起了一团火,她的指尖都在收紧,颤抖,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羌戎人数再多一些,便极有可能,就此在关内烧起战火。

腿上的痛意突然加剧,仿佛要直钻进她的心脏,卫秀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将那份狂热与恨意压下去。羌戎人数太少,朝廷根基深厚,歼灭祸乱不过是时间问题。她当好生利用这次机会,而非冲动图进。

“凉州有一老将名江统,在父亲帐下百战百胜,可惜……”如今朝中人人争功,到了地方也是这习气,老将军身后无人,已被排挤出帐,无人问津已多年连登城楼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严焕知晓她想起从前的事了,有心安慰两句,可他不善言辞,且此时说什么都是徒添伤感,卫秀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凉州要地,皇帝不会放心牵武一人,恐有后手。只是如今的凉州早已不是多年前的凉州,皇帝怕是要失算了。令周玘尽可能收拢溃军,按我锦囊所书行事。此一战必成名,牵武败得多狼狈,周玘之胜便有多举世震惊。”

她一面说,一面在舆图上指点。严焕听得专注,一丁一点都记了下来。

羌戎迁入关内迟早要作乱,卫秀早有预料,不然也不会遣周玘几人去那处投军。待严焕退下,卫秀又在舆图上看起来,羌戎聚居在哪几处,若是此次之乱扩散,其他几处见有利可图,也随之一同作乱,当如何应对为佳。

匈奴入冬后迁徙去别处有水有草的地方过冬,来年春会再回来,到时见关内大乱,怕不甘坐视,定会南下,撕下中原一大块肉来。

若是到那一步又该如何。

宋齐两国要是稍微像样点,趁此机会北上伐魏,大魏再强盛,也要左支右绌。这绝好的机会,可惜了。

卫秀叹息,看了看窗外日头,冷酷的目光稍显柔和,殿下应该要回来了。

濮阳没有回来,她一出宫便去了王丞相府。

王丞相是她外祖,王皇后早逝,只留下濮阳一位小公主,王氏上下对她格外疼爱照拂。她一到王府,王老夫人便迎了出来,口中唤“七娘”,如家中小郎君、小娘子一般对待。

濮阳是来寻丞相的,见外祖母慈爱,也与她多谈了几句。到了某个年纪,婚嫁一事便成了绕不开的头等大事,老人家拐弯抹角地问濮阳的意思,想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

王老夫人十分慈蔼,想七娘母亲不在了,父亲虽然疼爱她,有些事上也难免顾不得,她这外祖母便要多为她考虑,以免来日公主与驸马夫妻不睦,耽误了她的七娘一生。

濮阳谈论起亲事一向是大大方方的,但此时王老夫人含蓄地说起驸马人选,她脑海中竟浮现出先生的模样来。

“是,此事君父也提起,我只说不急,还看缘分。”濮阳落落大方,但脸颊则恰到好处地微微泛红,像个正当年纪的小公主。

不论心中如何悚然,她面上仍是妥帖。

王老夫人连连颔首,深以为然:“说的不错,是当缘分到了才好。”眼下帝室算稳了,陛下无需公主联姻,七娘也好宽宽松松地择一能与她相当的驸马。

王老夫人说罢和煦地笑起来,以手轻抚濮阳柔软的发丝。

濮阳却愈发不安,先生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无论如何,都驱不走。

不多时,老丞相便来了,请公主书房议事。

公主是外孙女不假,但也是君,不能怠慢。兼之此时已近傍晚,拜访长辈当在清晨下拜帖,老丞相便知濮阳此来并非是来看望老夫人的,应当有要事相商。

想到事涉赵王,濮阳若再强求换下牵武,难保陛下不会以为她涉入诸王之争。但她也不能丢下不管,便想到了总领政务的丞相。

外祖父掌吏治,对牵武了解,定会比她深。

老丞相一听她来意,便叹了口气:“公主有眼力,可此事,老臣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