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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185)+番外

那内侍自是点头哈腰地应下了。

待他一走,卫秀又请人取了温水来,将帕子浸湿,为濮阳擦去脸上的泪痕。

濮阳的眼泪已经止住了,经她如此温柔周到地照顾,眼眶又热了起来。卫秀勉强一笑,算是安慰,摸了摸她已擦拭干净的脸颊,柔声道:“殿下且去,我在这里等你。”

濮阳点了点头,又看了那梓宫一眼,才慢慢地走出大殿。

这一月会十分忙碌。

三位顾命大臣,郑王与朝政了解恐怕比萧德文多不了多少,自也帮不上多少忙,不过若是事涉宗室,他还是很愿意出力的。

丞相最忙,他不但要统筹全局,还兼着治丧的事。皇帝驾崩,马虎不得,所有事宜都将从礼而行,不容有一丝错处。丞相忙得脚不沾地,见濮阳过来,便将朝中的事交与她:“这些事,殿下都是熟的,且管起来,休要叫朝政荒怠了。”见她悲伤,又道了一句,“节哀,先帝不会愿意见到你这样。”

濮阳听到先帝二字,眼泪又涌了上来。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一夕之间,这座宫城已然易主。众人口中的陛下,已不是指她的父亲。她所熟悉所挚爱所尊敬的那个人,成了先帝。

“我明白。”濮阳简略道。

丞相叹息着走了。

宣德殿中先帝所用之物都还未清理出来,暂不能动用,理政之所便暂迁到宣政殿。奏本文书都已搬到此处。这些都是下面拣出来的,需皇帝预览,幼帝年少,只能由辅政大臣代劳。

郑王手里拿着一本,看了多时,还没拟出一个批语。濮阳过来,他真是找到了救星,忙道:“七娘来得就好,这些东西,看得我头疼。”

濮阳行过礼,方在一张明显是为她所置的书案后坐下。

郑王又道:“听闻太孙,”他顺口说到这里,又改口,“是陛下了。听闻陛下还在灵前?”

“是。”濮阳回道。她拿起一本奏疏,是奏禀救灾之事的,放在往日,她必精神抖擞地处置,然而此时,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映到她眼中,却完全无法让她看进去。

郑王不管事,却不是傻,看事情颇为洞悉。方才灵前,新帝提出两条方案,虽被驳了,却能说明这位陛下很有自己的想法。他那点年纪,又见过多少事情,读过多少书?连朝廷各部分管什么都未必说得清,提出的方案,自然是不成熟,不可行的。可他既然有参政的想法,想必将来还会提出不少意见。

这辅政大臣,恐怕不好当啊。

郑王欲与濮阳商量商量,来日如何行事为妥,见濮阳魂不守舍,又只得把话都咽下了。想想今日先帝骤崩,濮阳为人女,与先帝感情又好,恐怕是没什么心情来商议这些既不有趣,也不美妙的事的。

横竖他也不过是占个名,将来朝堂上的事,他恐怕也插不上多少嘴。郑王干脆不去管了。继续低着头,努力想将手中看了一半的奏疏弄明白。

只可惜,哪一州的刺史是谁,哪一部的主官是谁,他大致是知道的,可他们的能力,与人际,他是丝毫都不知,想要拟出一个批语,真是难上加难。

直到天色暗下来,郑王还只略略写了两个字。

宫中准备了晚膳。

先帝驾崩,还在孝期,晚膳并不丰盛,都是素食。郑王大大松了口气,招呼濮阳一同用膳。

濮阳搁下执笔,转头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夜色,婉拒道:“驸马还在前面。”

郑王这才想起这一遭,笑着道:“那你去就是。”

濮阳勉力一笑,行过一礼,方走出殿去。

这一整日,都是浑浑噩噩。分明晨起之时,还是宁和平静,到了下午,竟就天翻地覆。

濮阳已经历过一回父丧,她知道,亦早有准备,人老了,总会有死的那日。可她从没想过,先帝会如此突然的驾崩,他明明还有将近十年的寿命。

初闻消息,濮阳几乎站不住。她匆忙赶来宫中,却只看到先帝凉透的尸身。阿秀为稳住局势,先将她与丞相、郑王请进宫,又将先帝遗诏给他们看,并借丞相印,下条陈封锁宫门,以防有人作乱。

她听着丞相与郑王商议如何稳定朝局,扶太孙平安即位,可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想着陛下怎会走得如此突然,没有丝毫预兆。她满脑子都是陛下对她的好,她知道阿秀就在她身边,她在担心她,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想,有阿秀在,不会出事的,就让她为陛下好好的哭一场,尽这最后一回孝。可临到头,她却哭不出来。悲伤痛苦像被一块大石压在了心底,她泪流满面,却觉得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夜间阴冷,北风呼呼地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