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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178)+番外

见她知晓分寸,濮阳也不说什么,抬手摸过她耳前鬓角,躺过一觉,她的发髻松散了。她总是注意形象,衣衫整洁,不留褶皱,发髻端正,严谨温敦。虽然卫秀对自己腿上的不便,闭口不言,但濮阳知道,她是很在意的,正因在意,她才从不去提,便是提了也是仿佛浑不在意的自嘲,正因在意,她极力使自己看上去齐整,在外形上与常人无异。

但这一病,她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了。

卫秀见濮阳抚摸着她的鬓角不说话,也抬手摸了摸,好像不那么平整了,她顿觉拘谨,又想显得不在意,便笑了笑,道:“乱了?”

濮阳察觉她眼底那抹紧张,收回手,端起粥碗,随口道:“乱了一点,比王清好多了。”王清是丞相长孙,濮阳的表兄,年近三旬,是一狂士,喜服五石散,衣衫不整,发丝散乱,自以狂放不羁,王相见了他就掩鼻,偏生他写得一手好文章,每有诗赋,俱是传世之作,天下文人争相传阅。

卫秀见过他,想起他那样子不禁一笑,但也钦佩:“阿兄文采斐然,他的佳作,我都背得下来。”

见她别转移了注意,濮阳这才安心下来,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就是大幸。

粥还冒着热气,炎炎夏日,十分烫口。濮阳吹到温热,喂给卫秀,卫秀努力进了半碗,再多便咽不下了。

用过午膳,濮阳取了木梳来,替卫秀重梳发髻。卫秀觉得这样好多了,拉着濮阳,问她朝中如何。

太孙新立,诸王受挫,朝中情形,与她病前相比,已是天翻地覆。濮阳知道她的性子,她要不省人事,实在没精神,倒也罢了,一旦醒了,不让她知道,她便不安心。干脆坐到她身边,一一与她说了。

朝廷动荡,濮阳的势力得到了最大的保全,卫秀病前与她说过,你若无暇分身,不如请陛下代为维护。太孙年幼,需有人保扶,朝中大臣,陛下会择选一二,但他必然不会只依靠朝臣。朝臣,两姓之人,忠心不可断言,还需萧姓宗室,宗室之中,诸王不添乱都是好的,其他的,又让皇帝折腾坏了,保全的如郑王,又不敢插手朝政。只能用濮阳。既然要用到她,就不会让她受损。

她说的是对的,诸王系被逼得鸡飞狗跳,公主门下还是一派风和日丽。

不过,这两日,晋王好像有点失心疯了。不知他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眼馋濮阳手中势力,趁驸马病重,公主府闭门谢客,他骤然起意,抢夺濮阳手下的人。

“应付陛下,尚且手忙脚乱,还要抽身与你为难?”卫秀不解,濮阳没有帮着皇帝收拾他们已很好了,只是置身事外而已。聪明的就该好好顶着皇帝威压,争取存下一部分实力,老老实实的蛰伏。可晋王应对皇帝为难之余,还来触动濮阳的利益,无异于再添一劲敌,晋王这是要做什么?

他不至于蠢到这地步。

卫秀凝神想了一会儿,问道:“莫非陛下逼得太过?”逼得人没了生路,晋王慌不择路了?也是想将濮阳拉下水,既然皇帝心狠,干脆就搅乱了朝堂,谁都别活了!

濮阳想想数月来皇帝所为,确实没留情:“陛下是打算尽快肃清朝堂,一心教导太孙如何执政。”

“此举也是保全诸王。”只有没权,构不成威胁,才能活命,卫秀唇角一瞥笑意,“可惜陛下不知他新立的太孙是刻薄寡恩的性子。”

诸王没权,无力自保,是好是坏,皆决于新君恩典。他们也是发号施令惯了的人,让他们束手就擒,诸王的性子可不温和。

濮阳低眸,不止皇帝,她前世也没看清萧德文是什么性子。身处局中,总会有看不清的时候。皇帝不是皇子,他想的是大局稳妥,而皇子们更担忧身家性命。让诸王解权,就是逼他们死,但若保留他们的地位,他们难道就能心甘情愿辅佐东宫?

“早在陛下有心立太孙,诸王与德文之间,便已不能两存。”濮阳说道。

“那是他们的事。”卫秀道,“陛下要的是稳,晋王不会如愿的。过几日,我好一些,便入宫觐见。接下去会有什么变故,谁都说不准,我们需有所准备。”

朝廷动向,全凭皇帝心意,最好便是从皇帝处下手,况且她病愈,皇帝也不会让她们二人都闲着。事到如今,卫秀也不得不赞叹一句皇帝的手段。这么多年,他放任诸王争斗,竟然仍牢牢控着中枢。

濮阳也是这么想的,她愁道:“就怕四王联手。”四王单独行事,力量微薄,一旦联手,恐怕皇帝也不得不退让。

卫秀轻笑:“怎会?赵王、代王、荆王倒有可能联手。代王优柔寡断,思进之前先思后路,他看重大位不及自己性命,荆王本是好好辅佐晋王的,他争位是被陛下离间,可见他对大位也不那么坚定,这二人被逼无奈,很可能与赵王联手,辅佐他一人。但晋王不行,他与赵王结怨已久,与荆王是前两年才闹翻,可结怨最深,代王还好,可也有隙,他啊,是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