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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177)+番外

她好像听到了兄长的诘问,问她为何不去复仇,只图安乐。她好像还听到父亲质问她,怎么做了萧懿的子婿,是否忘了自己姓什么。

卫秀知道这是梦,可心中的羞愧、歉疚仍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觉得,她这样子,就算是入九泉,也无颜见父兄的。

她醒的时间越来越少,眼中的光芒越来越弱。濮阳依旧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公主府中已是凄风苦雨,可公主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仿佛驸马只是微恙,明日便能康复一般。

濮阳如此,也让许多人像是有了主心骨。严焕等人快要急疯了,见此,多少也安心了一下。公主日日照料先生,先生有什么,她是最先知道的。她既不急,必然还没有到最差的地步。

可究竟如何,也只有濮阳自己知道。

是日深夜,卫秀醒来,映着昏暗烛光,看到濮阳在她身旁。

濮阳见她醒来,柔声问道:“粥一直温着,可要用一些?”

卫秀摇了摇头,眼睛一直看在濮阳身上。

濮阳闻此,也没有勉强,平躺在她身边,与她说道:“阿秀,昨日立太孙了,萧德文将来会欺负我,你说了会保护我的。”

“阿秀,诸王仍不死心,我不帮他们,他们记恨在心,有朝一日得势,一定不会放过我。”

卫秀动了动唇,却因喉咙干涩,说不出一句话。她担忧地看着濮阳,这条路是她为濮阳划定的,不陪她走下去,她委实放心不下。

濮阳又道:“阿秀,陛下想给我择新驸马了,这真是好笑,你分明还好端端地在这里。”

卫秀眼中显出着急,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庞,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

濮阳抓着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终于落下泪来:“你当真如此狠心,要用一年夫妻之情,换取我半生孤苦相思?”

卫秀自然是不肯的,她病得天昏地暗,要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便是濮阳了。被她一说,心疼得像刀戳。倘若欢愉只是短暂,永恒的是伤苦,那她们又何必爱这一场。

卫秀拭去濮阳脸上的泪水,努力提起精神来劝慰:“不会的……有我呢……”

听她嗓音干哑,可到底是连日来难得的清醒,濮阳红着眼睛,破涕而笑。

见她一笑,卫秀像是干旱之中乍逢甘霖的禾苗,心中好受多了。

第90章

卫秀就怕濮阳受欺负,现在有皇帝在, 会维护她,将来皇帝晏驾之后呢?听闻已立太孙, 又听闻诸王仍在负隅顽抗, 她便竭力振作起来,想问个明白。

萧德文是个白眼狼啊, 他羽翼丰满, 濮阳不会有什么好处,诸王更不用说了, 都是狼心狗肺之辈,濮阳落他们手里, 只会尸骨无存。

卫秀怎么放心得下。缓过一阵,便挣扎着抱住濮阳,让她像往常一样,依靠在她怀中。

她一点力气也没有, 笑意都是虚弱的, 濮阳不敢太过靠着, 只是轻贴着她的胸口,低声道:“你快好起来,不要让他们欺负我。”

“我马上就好,我要跟你过一辈子……”卫秀满是不舍的声音渐渐地消下去。

濮阳等了一会儿,见她再没有声响,便知她又昏睡了。

驸马的病情在好转,虽好得慢,但确实在好起来。京中都吃了一惊,大家都准备好了濮阳公主驸马挺不过来了,濮阳殿下才过新婚又逢新寡真是可怜,谁知,缠绵病榻半年有余,卫驸马居然开始病愈了。京中各人,各怀心思,有喜有忧,不论怎么说,卫秀总算撑过这一场大病。

卫秀躺过春日,躺过夏日,此时窗户开着,秋老虎扫荡,盛夏余热犹在。房中的空气流通起来,药味也散开不少。

婢子端了刚熬好的粥来。粥熬得极为软糯稀薄,利于消化。濮阳令她放到一旁,起身扶卫秀起来。

卫秀身子一动,胸口气息不顺,低头咳嗽起来。濮阳忙令关了窗,别让风进来,又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卫秀见婢子往窗户走去,忙揪着濮阳的袖口,道:“别,别关。”见濮阳不赞同地看着她,她讨好地央求道:“人都发霉了,让我透透气吧。”

濮阳拿她没办法,只好做了个手势,令婢子都退下。婢子们皆掩唇偷笑,低眉顺眼地退出室外,带上了门。

驸马一好,府中流动的空气都轻快活跃了不少。

“目下日头正盛,过会儿阴下来,就关了窗户。”卫秀跟濮阳解释。

明媚的阳光照进来,室内一扫大半年来的阴郁,也随之升温,好似庭中叫日头烤得滚烫的石头一般,有着夏日独有的热闹喧嚣。

这种喧嚣在炎炎酷暑只会使人心烦,但卫秀闷在室中大半年,外头的宽阔景物,哪怕只是看着,都让她觉得自己也跟着鲜活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