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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宓(47)

作者: 孟神西 阅读记录

余卿走上前,看了看君奶奶最后一眼,君邺和安雅看见余卿来了,只是点点头,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君奶奶。

余卿也能理解,这种事情,搁谁谁也没那多余的注意力搭理别人。

可君奶奶的走得安详,听医生说,君奶奶是多年前留下的隐疾,本就年老,生理机能更是老化,靠药物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君奶奶也预料到了这一天,她穿上了当年军爷爷第一次送她的旗袍。

像是回光返照般,精细地化了妆,就这么躺在卧室床上闭了眼。等张妈敲门时才惊觉不对劲。匆匆赶往医院,君邺和安雅也连夜赶回了上海,当然君宓将原本考试的时间,全部花在了医院,等来的却是一张死亡证明书。

君宓的状态岂止是不太好,是很不好。

医生要求将已去世家属送往太平间。

君邺夫妇,缓了缓情绪,沉默着让开了路。

君宓松开了手,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耷拉着胡茬站起了身,哀伤的看着。

以前的君宓最是洁癖,齐整,何时见过他这般模样。余卿逼了逼眼眶里的泪花,她原本不是爱流泪的性子,只不过这氛围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余卿看着君宓丧丧地坐在地上,浑身上下笼罩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余卿默默地走了过去,并排坐在了君宓身边,两人就这么坐着,不说话。

有时候你不是当事人,如何感同身受,再多的安慰都显得无力,陪伴是余卿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余卿呆愣地坐着,脑子如同过电影般,曾经的一幕幕往事闪现在脑海,却很是零散。杂乱无章,脑子乱得很。

时间过得很慢,慢到余卿觉得自己都快要睡着了。肩膀处传来一股压力,君宓靠在了余卿的肩膀上,卡在余卿的锁骨那,细碎凌乱的头发有些扎人。余卿伸出手顺了顺,抚摸的姿势,像极了彼此取暖的人。

君宓闭着眼,看不出什么神情,微微的呼吸声喷洒在余卿脖颈间,余卿祈祷着,君宓能多休息一会,也希望他能挺过去。

因为君奶奶的后事还需商量,君宓到底还是站起了身,君邺和安雅站在门口,几人难得的沉默着,饭放在一边,没吃几口,张妈因为哭红了眼,太过难受便躲去了隔壁。

余卿坐在地上,仰着头看君宓,他嘶哑破锣嗓子般的声音响起,雾沉沉的:“我先送你回去,我状态不太好,你别多想。”

余卿点着头,乖乖巧巧地说好。

君宓叫的司机开车,他和余卿坐在了后座,小臂搭在眼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余卿眼神涌现几分晦涩,低垂着脑袋。

等到了地方,君宓放下了手,垂着眼帘,低声说了句:“不用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话是这么说,可自己却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余卿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杂坛般,揪心地难受。

她上前两步,轻轻拥抱住了君宓,喃喃道:“我知道,一切都会会好起来的,奶奶…她也不希望你不开心。”

君宓缓缓抬起了手,在虚空中握了握,最终还是放下手,僵硬着身子,闭上了眼。

余卿抱了几秒便松开了,转身上了楼。

君宓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昨晚又熬到了四点,很困很累,可是没办法,合不上眼,也吃不下饭。

满脑子都是奶奶的脸,奶奶的声音,奶奶的笑。小时候的一幕幕如流水般在脑海中流淌。

奶奶会给自己做好吃的,哪怕眼睛不好,会切到手,只因为自己爱吃。

奶奶有时候会跟君宓讲她和爷爷的感情,老一辈的人,哪有什么自由恋爱,双方都是家里介绍的,只一眼,爷爷便相中了,奶奶嫌弃爷爷一身糙汉味,没答应下来。爷爷便学着文人那一套的方式,每天给奶奶写信,只可惜总透着一股子四不像的意味。开头只会那么一句:邱淑同志你好,近来身体如何…

可爷爷的信,一写就写了一年零两个月。期间还爱跑奶奶家献殷勤,挑水,劈柴,送米,什么没干过,当年那个赫赫有名的司令官,却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改了一身的毛病,变得温柔体贴。

爷爷走后,奶奶不怎么提起他,可爷爷留下来的东西,奶奶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就仿佛是爷爷不曾离开过。

等有了君宓,爷爷告诉君宓,奶奶是女人,他们两个大男人要保护好奶奶,不能让她被别人欺负了去。君宓那个时候还小,虽然不太懂,却也打心底喜欢这种涓涓细流的情感,温馨又安宁。

所以那个时候最常见的就是老爷子压着君宓扎马步,被君奶奶掐着时间拎了去陪奶奶下棋。奶奶爱喝茶,君宓那一手好茶艺也是被君奶奶给训练出来的。

放假的时候更忙,老爷子时常将君宓这个半大小子扔部队里,一扔就是两个月,没有手机,没有可口的饭菜,整天跟着一群糙汉子跑圈练拳,整个人硬是黑了几个度,但好歹强壮了许多。君奶奶虽舍不得,却也是硬着心肠没松口。

君宓也理解,毕竟他也很喜欢这种储蓄力量的过程,而且他也结交了很多人脉,小小年纪便时常跟着君邺处理大大小小的商业决策。

所以,如今的君宓,很大程度上多亏了奶奶也爷爷的谆谆教诲。

而他们的双双去世,又让君宓怎么可能不伤心。

处理君奶奶后事的过程,全权由君邺主持 ,毕竟这个家,还需要一个顶梁柱,君宓还小,不适合过早的接触这些事。

殡仪馆内,一眼望去,黑压压的黑,单调的白。君宓站在遗像旁,木木地站着,不哭不吵,安静极了。

却也让人心疼极了。

余卿走了过去,握住了君宓的手,他的手很是修长,却及其冰凉,骨节突出,他好像瘦了很多。

这场持续而又压抑的葬礼终是结束了。

余卿永远也忘不了墓碑前的那个少年,站了一下午,要走的时候突然空洞洞地说了句:“余卿,奶奶没了。”说完,一滴眼泪便掉了下来,两滴,三滴,狠狠砸在了地砖上,悄无声息地渗进地缝里。

余卿捂着嘴,太难受,死命地眨巴着眼,将眼泪逼回去,哽咽着声音说:“你还有我,还有叔叔和阿姨,奶奶只是去找爷爷去了,她不会孤单的。”

这段漫长的艰难岁月终是翻了篇,余卿终于意识到,活着,又多么珍贵,趁年轻趁青春,多么曲折离奇的感情困难与生活问题在生死之间显得及其微不足道。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

高三也悄然而至,余卿跟君宓终于不再生硬地视而不见,余卿选择了顺其自然。

似乎经历了彼此最狼狈的瞬间,两人的心灵更加契合了。那种行走间透露的和谐与舒适感,将其他爱慕者泼了个透心凉,也就接受了两人的现状。

或许是经历了很多,原本骄傲矜贵的少年,稳重了许多,一张脸透露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感。

再没了以往咄咄逼人的气势,可却将所有的温柔系数给了余卿,似乎也不畏惧受伤。

那块玉牌终究没有还回去,被君宓再一次挂在了脖子上,这一次,君宓醇又低的嗓音里是不容拒绝的强势:“以后不许摘下来。”

☆、chapter 41

余卿低着头,发丝垂了下来,挡住了耳尖。一声软软的“好”溢了出来。破天荒的,温顺的态度。

傍晚时分,因为是一月一次的放假时间,班上的人早就撒欢跑了,老师也一个个走得飞快,似乎,比他们更期待放假。

余卿趴在桌上,厚厚的一堆试卷与五三堆在桌子前面,垒得高高的,只能看见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写字的地方就那么几寸,巴掌大的地方,余卿正写着改错本。

厚厚的笔记本如今只剩下了五分之一的页数就快写满一个本子了。

捋着思路的时候,总觉得过程太冗长了,真这么做,考试的时候哪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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