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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乍泄(48)

商府的整体设计不知是出自哪位大拿能人之手,空间感十足,充满贵族气息的英伦风格与港式现代结合得淋漓尽致,对光线美学的运用也几乎登峰造极。

落地窗外,正好是朝日初生的东方,天边泛起了白,熹微晨光将云层镀上一层薄金色,映衬着花园内生机勃勃的绿植树藤,跟副风景画似的,一室黑白冷硬也显得温柔三分。

佣人们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前,眸微垂,正面无表情地阅览手中的文件资料。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他高大挺拔的轮廓线条被镶了一层极淡的光影,冷硬英俊,不怒自威,活脱脱一个画中人。

白珊珊踩着她从白宅带过来的小黄鸭拖鞋,站在距离餐桌几步远外的位置,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商迟。

忍不住在心里啧一声。

那些上流社会虚与委蛇的酒会晚宴,白珊珊参与虽的不多,但身处名流圈,大环境使然,这些年,她见过的商界巨鳄和青年才俊也多如过江之鲫。

但就是没有一个像商迟这样的。

他长了副反派男一的皮囊,俊美、绅士、优雅,和那些靠排场靠衣装虚张声势树立人设的富商不同。他是天生的贵族,有拒人千里的冷漠,也有目空一切的倨傲,即使是安静地看个报纸,都能让人感觉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强硬和冷酷。

难怪当年即使是有“天才校草”之称,追这位大佬的人也屈指可数——在青涩的学生时代,商迟的整体气场和“校园”这一背景实在太格格不入,女孩儿们迷恋他那张盛世美颜和反派BOSS般冷酷阴鸷的气质,却没几个能真正迈出“追求”那一步。

不是不想,是不敢。

白珊珊这边儿正胡思乱想思绪乱飞,那头垂眸看报纸的商迟却已经注意到了她。事实上,大概是她刚出现的第一秒他就知道了。

因为商迟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非常平静淡漠的几个字:“你还要看多久。”说话同时,他眼都没抬,目光甚至都没从报纸上移开过。

白珊珊有时候怀疑这人是侦察兵出身。否则,她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有如此强的洞察力,和在周围环境发生时的瞬间感知力。

敏锐到令人恐惧。

白珊珊脸上挤出了一个标志性的职业笑容,嗓音甜甜的,软软的:“商先生,早上好呀。”

商迟扫了一眼她嘴角的假笑,语气很淡:“过来吃饭。”

两秒后,白珊珊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垂眸一瞧,长餐桌上摆着数样清淡清新的小菜、式样精致的点心、两份牛肉,两碗小米粥,种类繁复,五花八门儿。看着丰盛异常。都用青花瓷小碟小碗装着,卖相美观,令人很有食欲。

白珊珊忽然生出种自己在陪皇帝用御膳的错觉。

紧接着她眼风儿一扫,又注意到两碗小米粥和两份牛肉摆放的位置。

其中一碗粥和牛肉摆在主位,商迟的面前。而另一份则摆在商迟右手边紧邻的座位前方。

白珊珊不露痕迹地挑了挑眉。

紧接着,在餐厅内侍立的吉娜等商府佣人便看见了如下一幕:

听江助理说是他们未来夫人的小姑娘站在餐桌前,左右转动着小脑袋,似乎是在长长的餐桌周围挑选她喜欢的位置,两秒钟她似乎选好了,伸手,拖开了距离他们先生最远的一个位置的椅子,弯腰落座,然后又伸手把摆在先生旁边座位面前的小米粥挪到了自己面前,最后拿起筷子,夹了颗青菜放进嘴里,眨巴了下大眼睛很开心地嚼啊嚼。

吉娜:“……”

其它女佣:“……”

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点儿茫然有点无措。在互相脸上找了一圈儿没找着答案,她们又只好纷纷看向管家格罗丽。

格罗丽倒是很淡定。这位跟随过两代商氏家主的大管家垂着眸,恭恭敬敬地站在现任家主身侧,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白珊珊吃完了一颗青菜,忍不住在心里给商府做饭的大师傅点了个赞,紧接着又夹了一块儿小藕丁,放进嘴里。

藕丁脆脆的,嚼起来咔擦咔擦。

声音不大,但餐厅空间开阔,偌大而安静,这声响便显得格外突兀。

对面,商迟未动筷,抬眸,视线冷静地看向距离他整整一个餐桌的白珊珊。

姑娘像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依旧自顾自地吃着东西,红艳艳的小嘴闭得紧紧的,腮帮子鼓鼓,嚼得开心又认真。吃完藕丁,又继续夹其它的菜。大概是食物很合胃口,她边嚼的同时,偶尔还会幸福地眯一下亮晶晶的眼睛。

像只可爱的小兔子。

一连尝了好几样菜和点心之后,白珊珊拿勺子舀了一勺粥,直到实在有点扛不住餐桌那头那位变态大佬直勾勾的注视之后,她才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看向对面。

“商先生,格罗丽管家说你待会儿还要开会。”白珊珊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吃东西?”

商迟盯着她,语气非常平静而淡漠地说:“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白珊珊:“……”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都是成年人了,我为什么离你这么远你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现在她应该怎么回答?直接说“dbq就你这方圆百里寸草不生的修罗场气场,我坐你边儿上,甭说能不能吃饭了,就是吃进去我也会消化不良巴拉巴拉”吗?不合适吧,虽然昨天晚上好像把要摊的牌也摊了,要说的话也说了,但,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基本的表面和平还是需要维持的吧?

短短几秒光景,白珊珊脑子里刷刷刷嗖嗖嗖闪过无数个念头。

然而,还没等白珊珊在诸多理由中选出一个最精辟最合理的来回答,商迟又开口了。他垂眸,没有喝粥,而是慢条斯理地拿起刀叉,开始切盘子里的牛肉,眼也不抬,语气淡而冷,“过来,坐我旁边。”

“……”坐你旁边干什么,方便随时打起来吗?

白珊珊卡机了半秒钟,然后勾了勾唇,尽量用一种非常和善友好的口吻说:“商先生,这个桌子这么大,就我们两个人吃饭。我坐哪里都一样的。”

商迟:“不一样。”

白珊珊微微怔了下,“什么?”

“你在我身边,会让我感到心情愉悦。”商迟的脸色很平静,语气也淡淡的。

话音落地,白珊珊视线无意识往下移了点。只见男人纯黑色的西装笔挺如画,不染纤尘的西服袖口往下,是两只修长有力的手,分别拿着餐刀和餐叉。锋利刀刃切割下一块牛肉,三分熟度,血丝顺着肉的纹理和刀身缓缓流淌下来。

鲜红的血丝,银白色反射冷光的刀身,和优雅得仿佛从中世纪穿越而来的贵族。这血腥而优美的一幕落在白珊珊眼中,莫名教她联想到了存在于宗教传说中的一种超自然生物。

吸血鬼。她脑子里鬼使神差冒出这么个词。

神秘优雅,象征罪恶与黑暗……

商迟微张开嘴,把那块肉放进嘴里。白珊珊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视线无意识地紧盯着他紧闭的好看的薄唇,和每次细腻的咀嚼动作。

她想象了一下那块肉的牛血在他唇齿间弥漫开。

然后整个人就打了个冷战,脊梁骨一阵发凉。

“坐过来。”商迟咽下了嘴里那块肉,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抬眼,冷黑色的眸再次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轻轻一挑眉,“公主,我似乎提醒过你,不要惹我生气。”

“……”

白珊珊也不知道自己后来怎么就坐到商迟旁边去了。

事后回想时,她将这种行为归结为人类在面对危险时,本能地向强者示弱的反应。尤其是在对方这个变态还非常变态地当着她的面切下一块鲜血淋漓的牛肉放进嘴里优雅咀嚼并咽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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