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陵少年唯刘询(99)
等了一会儿刘奭来了,他兄弟在一齐坐着,刘钦问:“好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我走之前你龙马精神的,发生了什么事?”
刘奭恨道:“不消说,不消说,真是没脸说,你看看。”说着,拉开衣襟露出脖子,全是掐得红痕指甲印,刘钦吃了一惊:“这是谁干的!不要命了!”
刘奭拉上衣襟,叹说:“你还小,没成婚,不知其中的事。我前两日在太后那里略坐了坐,有一个女官叫傅子云的,又聪明又喜洽,长得跟朵海棠花似的,我就多说了两句话,喝了一局酒,不知道怎么筠儿知道了,跟我闹了一场,如今也不好相见了。”
刘钦憋着笑说:“哥哥你是太子,成家日别同她们好说好笑的,也该拿个纲纪出来,由着她上头上脸的,还成个体统?”
刘奭只是摆手,“你还小,你不懂。”
刘钦也不说了,只劝着刘奭,兄弟俩个各自去睡了。
☆、刘郎不是人间客
这些日刘奭都和刘钦吃住在一处,刘奭整日想着司马良娣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刘钦少不得用些话,找些事开他的心怀,偏巧宫中出了一件大喜事。公孙徵史生了一子,时隔十几年宫中又添皇子,刘询高兴极了,取名刘宇。
刘钦和刘奭也不得不去探视,刘询抱着小刘宇坐在外间,见了他们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们也就没行礼轻声上前,刘询小声道:“孩子睡着呢,你们别吵醒了他。
刘钦看到父皇这样的高兴,自己没来由却有点失落,刘询笑着对他们说:“你们又当哥哥了。”
刘奭的心思本来就不在这上面,也陪着笑了笑。
刘钦直言问:“父皇,我和哥哥出生时,你也这般高兴吗?”
刘询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让女官来抱了孩子,自己起身同他们向外走,一边走一边说:“生你们时高兴都是之后的事,担心还是主要的。奭儿出生时我是既担心孩子又担心母亲,钦儿出生的时候前面有了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我倒不担心孩子,只担心母亲,那种紧张和喜悦复杂的交织在一起的感受,没有如今这等单纯的高兴。” 哥俩个听了这话,相视而笑。
刘询问刘奭说:“你这些日子夫妻之间还没和睦吗?”
刘奭只摇头,不言语。
刘询心中也明白儿子的为人,说:“你这段时间好好的和你钦弟一起在皇后那里住着,该读书读书该,理事理事,过个十天半月自然就好了,保不齐她还让人来请你呢!”
“儿臣知道了。”刘询就让他们退下,自己回宣室去了,走出一段路,又回头看了一眼,让万周将刘钦又叫来,刘钦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小跑过来,“父皇.”
刘询又仔细瞧了儿子一番,让左右都跟得远些,同刘钦并肩走着问:“你似乎也有些心事啊?这次玩了回来,不开心?”
刘钦迟疑了一阵,还是如实道:“我的心事瞒谁也瞒不了父皇,也不是不开心,只是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和人罢了。”
刘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长大了,我极放心的。”
刘钦一笑,觉得父皇是疼自己的紧,心中幸福极了。
过了两日下了学,萧育同他说:“我们好久没出去了,宫外玩玩去。”
刘钦摇头:“没意思,不想去。”
“怎么不想去呢,宫外开了一家好馆子,做得西域菜,我请你尝尝去。”萧育连拉带拽哄得刘钦去了。
对着这一桌的菜,刘钦皱眉说:“这馆子我们前月不是吃过?”
萧育不好意思道:“实不相瞒,今日我也是受人之托,有个人想见你了。”
“谁?”
“陈齐姜陈姑娘。”
刘钦闻言,脸色一暗,转身就要走。
陈齐姜在门口,拦住他,忍得情绪扬着张笑脸:“殿下,千错万错是我的错,是我任性。但是我们相识一场,只为这点小事,连个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刘钦冷笑:“男女有别,哪有交朋友的理。”
陈齐姜咽了两声气,强笑说:“好,就我们不交朋友。您与我哥哥也不交朋友吗?就是长辈也是世交啊?你宫中黄门宫人都能和你见面说话,我难道还不如他们吗?”
刘钦听来真是荒缪非凡,“这都是孤宫中的人,是孤的家事,姑娘是什么人?孤与谁说话与姑娘什么相干?”
萧育听他这话说出来着实伤人,也上前劝说:“殿下,你是何等心性的人,怎么还同她计较上了?”
“笑话!我竟不知她是谁!”不但自己要走,拉着萧育也要一起走。
陈齐姜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这世上竟有如此冷心硬面的男子,且不说前几日的和颜悦色,现在连话都不屑多说一句。即使自己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也要说出个原由,然而他连这绝情的话,都不愿多费唇舌了,陈齐姜只觉着通身都是冷气,扑到身上,使五内全冻结了,望着刘钦的后影,泪流满面,一头栽倒,心中叹道:“好个铁心冷面,寡情第一的男子。”
刘宇百天,公孙徵史封婕妤。
杜君宁也派人送了一份贺礼,坐在家中跟妇人们聊闲说话,正说的春风满面,儿子陈度急忙忙从门外跑进来见礼。
杜君宁将手中的杯儿一放,“你好好的在家,怎么来京了?你妹子呢?”
陈度也顾不得当人:“娘,正是因为妹子病了不见好,我着急没有办法,才进京寻您呢?”
旁边妇人七嘴八舌就言说:“好好的姑娘怎么病了,快从京中寻人看去。”
还有个人说:“该接了来京才是,章台街上李先生专看妇人病的。”
一个惊道:“还是小孩子家呢,不过就是积食受风,哪里谈妇人病。”
杜君宁反倒不大在意:“谁家当姑娘时不生病呢,我明日同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陈度上前道:“娘,我心里急,您现在就走吧!”
杜君宁嫌弃地瞅了儿子一眼,“出息,多大点子事儿,慌成这样,来日还当家理事呢,一点子诚府没有。”她口里说着,起身辞了众人,让家人套车来走。
一进房见了女儿,只银条似的瘦,面上一点子血色也没有,一时不敢相信这是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哇得一声哭,抱着陈齐姜喊道:“我的儿啊,你好好的,这是怎么了?”陈齐姜见了娘只空流泪也不说话,她自刘钦走后,自觉没趣,先几日也不过懒思饮食,渐渐连光都怕见了。
杜君宁哭了一会儿,起身拉着陈度一顿好打,“你中什么用,好好一个妹子,你在家都看不好,你白长一个人身!”又扯了扯袖子,站在院里吩咐道:“流水的去京中把大人叫回来,你跟他说我的话若今天赶不回来,明儿天亮他就不消活。”
陈遂在廷尉府得了消息,脸色一下子全白,也放下公事,拱手告罪,急急得就走,赶在宵禁前出了城门,一路披星戴月奔命似得奔回家里,当堂见儿子跪着,夫人怒着,他也在一旁跪下道:“好夫人,这是怎么了,听说孩子病了?孩子病了事小,你气坏了事大。”
“呸!杜君宁当面啐道:“我是被你气得,你从来就不比不上人家,这辈子除了个老婆比他娶得强,指望生个女儿也比他家好些,没承想还是坑他家手上了,你不与我摆平,我让你们爷俩一齐滚!”
陈遂听得一头雾水,朝儿子使眼色问说:“家中怎么了?谁坑你妹子了?”
杜君宁指着儿子说:“你一五一十给他讲讲,他女儿给人坑了,他还不知呢!”
陈度就从刘钦一路来,怎么相见,怎么说话,怎么玩,怎么和气,妹子怎么同刘钦玩,怎么赢玉坠,又讲到装病上,又讲说去京中寻刘钦受了气,陈遂惊说:“这是欺君呢?殿下没怪罪就好了,怎么还敢找上门去?我明日进宫先陪罪去。”
杜君宁当胸一脚,“放屁,你说得也是人话吗?欺什么君?我在我家里,我女儿病不病,装不装关他屁事,他在我家好吃好喝,一个谢字没有,我女儿进京讨个说法不该吗?皇子就可以平白住人家中,平白欺人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