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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陵少年唯刘询(91)

作者: 宋微子 阅读记录

张夫人低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袭缨笑说:“这宫里本不是我呆得地方,只为我秉性不良,一向有个心病,如今见了你们一面,以后也不用见了。当官的事儿,我是为你惜命,陛下是个有法度的,多少能人犯了法坏了事在他手里,你们也敢来当他的官儿,只怕一个头不够杀哩!你用完了饭,我让人收拾东西给你,保你今生的享用就是了。”

他两人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但听得有钱,那就开了心怀了,只不住地谢恩。

袭缨果然让人收了两大车东西给他们带去,就那金银四五个大汉都抬不动,他两人在一旁喜得眼没缝。出了宫门还恐是做梦,又互相打了两个嘴巴,捂着脸躲着在笑。

☆、恨无常又到

过了几日袭缨自觉精神一会好,一会歹,就同刘钦说:“你不是常想去萧太傅家同萧育玩吗?如今我让李南收拾了东西跟你去,你自出生还不曾去人家呆过呢!”

刘钦为难道:“母亲你身上不好,儿子我最该在眼前的啊!”

袭缨叹了一口气,和蔼道:“你小孩子家在我眼前不是让我操心吗?正因为我这些时身上不好照顾不到你才打发你去,我也能好好养。”

刘钦想了一会儿,方点头,“母亲靠着父皇也不该我操心,我也不让母亲操心就是了,母亲好了,早早让人来接我。”说完又向袭缨怀里蹭了蹭,袭缨摸着儿子的头,“母亲不才也没什么话嘱咐你,我的钦儿又聪明又明理,我没有什么担心的了。”

青天丽日,袭缨送了儿子走,那满院的杨柳夏花,葱葱郁郁,生机勃勃。两株凤仙花,正向池水里开着,就像在她微笑,袭缨向刘钦摆摆手:“好去,好去。“她只愿儿子一生看得都是良辰美景,处得都是繁华之境。

王意听说她病了,也去看她。不曾想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苍白的一张脸,只有一双杏目还有几分神采,惊道:“婕妤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袭缨挣扎着起身,“皇后,妾的钦儿就托于皇后了,您母仪天下,妾多有不敬,多承您大度。”

想着往日的袭缨再看眼前的袭缨,这话中的凄凉,王意心底不由生出几分寂寥。

“都是陛下的孩子,我定会和太子一般看待,妹妹放心,莫起身受了寒气!”王意示意女官去服侍。

身后一个男声,“好好的怎么起身了”,刘询一身玄服,连冠冕都还没来的急除,想来是从宣室直接就过来了。王意常年不曾见过刘询,正欲行礼,刘询扶住她:“皇后,袭缨身子不好,还要你多费心。”

“妾,自然尽心。”

“你向来妥当!”刘询微笑道。

旁边宫女端了药来,刘询亲自接来,坐到塌边,王意看在眼里,“那妾告退!”刘询摆手示意。王意握着袭缨那只带着余温的手,想起了当年的平君。

公孙徵史宫里,几个宫女一边擦地一边低声说道:“陛下,如今就是前朝,宣室,承阳殿,眼里除了张婕妤还有什么?”

“我听说张婕妤不是病了都起不来了吗?殿下还天天去守着她干什么吗?”

一个宫女娇笑道“莫不是陛下去多了,她才病的吧?”

另一个站起身,“陛下来看我一眼,我也愿意病,只是想这些年张婕妤恩宠也够了,如今呢,还不是要人去楼空了,承阳殿还缺位婕妤呢?”

“快别胡说!”旁边一个宫人说。

“我怕什么,她而今病死了听不见!”

“放肆”公孙徵史和卫永嘉听到声音出来,听到的却是这样的话,公孙徵史铁青着脸:“这种话也是你们说的,是想去暴室还是想死,以后不准嚼舌根,我再听到不等永巷令来处置,我先打死了你们。”

“是,奴婢知错了!”几个宫女齐声。

卫永嘉拉了公孙徵史进来,“妹妹也该画好新眉等殿下了!”

玉阳背着人哭得红彤彤的眼圈,到了殿外,大长秋笑脸道:“这些素缟麻布送来了,你们就收好。”

玉阳冷着脸:“不要,婕妤如今还活着呢,有本事你等陛下在的时候来送啊!”

“我不是早做准备嘛!”

“果然人死如灯灭,如今人还没死呢,你大长秋就来尽心,他日承阳殿来了新婕妤,我还要看大长秋送贺礼来呢!”

“那姑娘收好!”大长秋也是没脸,让人放下东西就走了。

玉阳看着大长秋留下的素缟麻布,那眼泪又止不住的下来,宫女劝道:“这事也是大长秋的职责本分,姐姐莫气!”

“快收起来别让陛下来看到!”玉阳抬起头,只见太子立在阶下,忙行礼“殿下,长乐未央!”

刘奭抬手让她起来:“我来看看姨母!”

玉阳前面带路,太子从侍者手里拿了个小笼子。

袭缨睁开眼睛,有些受不住光,过了好久才看清眼前的刘奭,刘奭将手里的笼子系在袭缨帐上,蝈蝈清脆的叫起来,“姨母这是我从上林苑给你抓的,你嫌不嫌吵?”

袭缨微微摇头:“我这里静的在等死,这蝈蝈很好,听着有生气。”

刘奭到底年轻,已是泛起泪光,袭缨吃力的伸手给他擦了擦:“太子长大了,是男子汉了,可不能这么哭了!”

袭缨又道“我还有事要求殿下呢!”

“姨母你说!”

“你钦弟小,我不能让他来看我病死的样子,你要劝劝他,以后照顾他。”

“我知道了,姨母。”刘奭哭道。

“殿下大了,越发俊秀了,只是瘦得很,殿下还爱吃饼饵吗?”

刘奭点头,“姨母待我一向是好的,我当时还小父皇问我愿不愿意姨母当我母亲,我说姨母是钦弟的母亲,若非我那不知事的话姨母定然母仪天下了。”

袭缨喘着气:“你钦弟没了母亲,你要护着他,我这里病气重,殿下还是回去吧,皇后家里该盼你了。”

刘奭点头,慢慢走了。

袭缨脸上终是绽出极欣慰的笑来,她心中多年的一点疑惑终于解了:“我知道你是没有骗我的。”

刘询正在宣室,一个黄门跪进来,刘询想着当年袭缨怀钦儿时晕倒黄门进来过一次,示意大司农耿寿昌暂停,招手让他过来,那黄门跪倒“陛下,张婕妤晕过去了,医官说……”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刘询面不改色的打开简牍:“常平仓的事用漕卒六万人,费用过大,你看看能不能从近处想办法。”

“是,陛下。”

一个时辰以后,宣室的事情结束了,刘询起身赶到了承阳殿,袭缨抓着他,“陛下!”

刘询搂住她,“我来了。”

袭缨还是乱抓:“陛下,我看不清你。”

刘询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我在呢,不怕呢!”

“陛下,你哭了!”袭缨摸到刘询的泪水。

“因为我舍不下你。”刘询把她搂的更紧。

袭缨笑了:“陛下当年说不想见我,是假的吧!”袭缨篡着他的袖子:“殿下心里是想娶我做皇后的对吗?”

刘询点头:“我只想让两个女人当皇后先是平君,然后是你!”

“外面是不是月上了?”

刘询看着窗:“是,月上了,再过几天就是钦儿的生日,月圆之夜,中秋团圆!”

“带我去外面看看!”

刘询抱着她坐在廊下,月华如水,清风拂面,袭缨眼前清晰起来,刘询那鲜亮的眉眼就在她眼前,袭缨伸手摸了摸他眉间,笑了:“我此生有陛下有钦儿已经够了。”又抬眼看了星空,念道:“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刘询轻抚着她的头发,天地间只剩下了夜风的声音吹着刘询廊下孤单的身影,他怀里的袭缨一点点的变凉,油尽灯枯。他把袭缨放在塌上,理了理她的青丝,把五毒宝镜给她系好,“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我将来还要在杜陵带着平君,带着你,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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