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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陵少年唯刘询(88)

作者: 宋微子 阅读记录

王禹还在震惊之中,那旁边的人就上前推了他一把,“杵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前谢君侯的恩。”

从此王禹便跟着张彭祖也形影不离了。

陈遂和杜君宁瞧着也不像,几次问张彭祖,张彭祖都支吾过去了。

还是跟杜佗的家书上说起这个事,杜佗回说:“他之心病,此人解矣。”

从此,也没人管他的闲事。

张夫人徐氏自婚后一直身子不好,有个气弱的毛病,多年寻医求药只不见好,避着张彭祖也不见,熬了几年终是病殁了,临死时前问有什么话?她看向燕如,又将小张霸拉近,哭了起来,叫道:“冤孽啊,上有愧先祖,下祸及儿孙,罢罢罢,你们快送我去了。”说完就咽了气,众人为她这话好不解,如今富贵满门哪里提出这些话呢?燕如也只当她是病糊涂了。

张彭祖接了家书不得不归了。

离乡多年,长安故人旧友四下散了,只有家门口燕如和儿子张霸倚门而盼,他伸手想牵牵儿子,张霸往母亲身后一躲,燕如道“这是父亲回来了,往日在家如何教你的!”

张霸抬起眼睛,惶恐地看着他,生硬的叫了声“父亲。”

他笑了,“无妨,孩子小不认识也不怪他。”

燕如看他只带回几个下人,一个少年,想多年在外竟身边无人也很意外。

本想入宫拜见刘询,下面人说陛下去南园了,他的心又冷了,丧仪等杂事,他也不想管都扔给燕如和管家。

看着王禹在书房外,他招了招手,吩咐道“转过身去。”

王禹依言而行,他看着那个极似的身影,轻轻环住他的腰喃喃道“病已!”

王禹难为道“君侯!”

“嘘”张彭祖让他噤声,“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两个在屋里搂搂抱抱,燕如在窗外看得清清楚楚,强忍住惊愕,捂住嘴一连后退了几步,失魂落魄的跑回了自己房里,关了门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她真是意外极了,惊恐极了,原来竟有如此事情。她呆坐了一会儿,又想起事来,去了张彭祖的房间,将墙角的那个箱子开了,满满的都是书简和帛画,书简就罢了她一时也不明白,那帛画上的人她却是认识的,她一见这人就全都明白了,她脑里只有四个字“大逆不道”,她全身都瘫软了。

半响将东西放好,一声不响的回了房,也不让人去叫张彭祖。

天黑了,张霸闹着找娘,燕如开了门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打发奶娘去了,安抚儿子睡了。

她一个人坐着垂泪,看着儿子又伤感了一回,又发恨一回,夫人去世时的话她方明白过来了,果真是上有愧祖宗下祸及子孙,天地不容天诛地灭的一场冤孽。

天色已经黑了,夜凉更深,寒气侵逼,众人都睡了,只有她抱着儿子一夜无眠。

☆、如梦令

次日一大早,燕如和往常一样起来,用了脂粉谁也看不出她一夜未眠,神色和气色都一切如旧。

张彭祖也陪着一起用了早饭,燕如在一旁侍奉,张霸小心翼翼地放了筷子,拱手:“父亲,母亲,儿子吃好了,先去了。”

张彭祖说:“怎么?今天还上学吗?”

燕如笑说:“孩子不上学做什么?先生还在等呢!”

“可学了些什么?”

张霸看了看燕如,燕如说:“你父亲问,你就说嘛!”

“学了,已经学了三篇周南了,《关雎》、《葛覃》、《卷耳》。”张霸低着头,不敢看他。

张彭祖也笑了,“好孩子,小小年纪也难为你了,好好去学里吧!”

燕如握着儿子的手送到门外,嘱咐说:“儿子,你记着好好读书,听先生的话,往大道上走,家中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和你没关系。”

张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燕如目送他去了。眼里含了一泡泪,闭上眼又生生忍了,回过身还是一张笑脸,开口说:“君侯您难得回来,前几日又为夫人的丧事忙,今晚我陪您吃一杯?”

张彭祖想这几日也是冷淡了她,点头说:“也好.”

到了傍晚,燕如让奶娘带好孩子,锁好了后院的门,让众人都早早歇了去,不必上夜。自己亲自办了菜,置了酒,在前厅陪着张彭祖,说道:“君侯,我与君侯相识也有十几年了,如今这等大一个家,不能没有做主的人?君侯这次回来可还走吗?”

张彭祖也很为难,思想了一会儿,也叹说:“这十几年过得可真快啊!”

燕如捧着酒杯递与他,脸上温柔地笑着:“君侯,妾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也是没办法!”

张彭祖接过一饮而尽,“我知道你这些年辛苦了。”

燕如闭上眼全是泪,张彭祖问:“这是怎么了?”

燕如颤声说:“妾对不起您,妾也是没办法。”

张彭祖听得莫名其妙,反而上前替她拭脸:“你是怎么了?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燕如听到这一句哭得拜倒在地,张彭祖想去扶,起身觉得头里有点晕,念说:“不行,这酒厉害,怎么上头了?”

说话间口中有一股腥气,他下意识擦了擦嘴角竟然是鲜红的血,他又吐了一口在手心,仔细看了看没错是他的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燕如问:“这是怎么了?”燕如满面是泪哭着抱住他,“君侯,对不起,你的心思我知道,夫人也知道。为了张家,为了儿子,为了您的身后,您就断了这心肠吧!”

张彭祖看着手心里的血全都明白了,不死怎么断呢?十几年了眼前的燕如也不复当年青春,张彭祖叫了她一声“燕如!”什么都没有问出口,燕如惊恐地握住他的手,”君侯,你杀了我吧,我愿意和你一起死。”

“逃!”一字出口,张彭祖又是一口鲜血涌出来,燕如看着他的脸色吓得浑身发抖,原来杀人果然是鲜血淋漓残酷至极。意识到他的逃字,她起身狂跑,她真的不敢看着他在眼前活生生的死去。

张彭祖痛苦的倒在地上,原来肝肠寸断是这种感觉,比相思煎心的滋味好受多了,自己是要死了吗?天地间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万籁俱寂,他望着屋顶想这一生如此倒也干净,只是病已,想起病已他爬到门边看向东南方,那里有他的病已,淅淅沥沥竟然下起了夜雨,他伸出手看着雨滴,明天这红尘紫陌的长安城,他再也看不到了,最后他又绽出一个笑来。

要论唇红齿白,风流俊俏张公子当数第一,刘病已当年所说不虚。

几滴雨打在燕如的脸上,她勒住马,茫然四顾夜色苍苍,她为什么要逃?她能逃到哪里去呢?

她撕心裂肺地朝天喊了一声:“君侯!”

袭缨醒来已经到了承阳殿,刘询蹙眉坐在她身边,见她醒了让人去传医官,袭缨呆呆看了看四周。

刘钦伸头叫她:“母亲?”

她拉了刘钦拥在怀里,“钦儿!我的好钦儿。”

刘询见她醒了,神智也清楚,“我要去趟阳都侯府!彭祖死了!”她看着刘询看不出悲喜,只点点头:“那陛下快去,我没有事的。”

刘询一路坐着车舆想着张彭祖同他嬉笑怒骂的神情,拍着他的肩叫“病已”那样眉飞色舞,那样一个自在逍遥的人,这样苍凉的死了,刘询心想自己给的了人荣华富贵,也掌不了人生老病死。

杜佗在侯府门口,刘询看了他的眼圈分明是哭过的,问道:“安置好了吗?”

杜佗声音嘶哑“置好了棺木,停在正堂。”

当日张彭祖大婚也在堂中宾客满坐,光照玉堂,如今白幔重重只有一具棺木,自己同他别了太多年了,而今竟是永别了。

“那个姬妾在哪里?”

“关在后堂,还等交有司审理!”

“那个姬妾是谁?”

“就是燕如!”

“好哇!”刘询倒抽了口冷气,又想起大家初见的场景,“我去问问她,不用交给有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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