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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玉(107)+番外

作者: 宋端仪 阅读记录

“不用了,这是……常事。”叶真别扭地说。

李谨行掩饰着他的无措,说:“也是,你长大了,以后就不能……拿你当小孩子。”

叶真脸上更伤心,泪水立时蓄满,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他一直观察着叶真的表情,急忙挽回道:“不过你年纪还小,还在读书,多做几年小孩子也可以。”

她把手放下去,抱着被子,低头说:“我不知道……会这时候来,弄脏了床单,殿下不要生气。”

李谨行也低头,不太自然说:“没关系。”

他对她柔软好欺的模样实在没有抵抗力,晕乎乎等到侍女回来,把他请出去回避。过了好一会儿,叶真换好新的衣裙,才走出来,脸颊依然泛红发烫,忍着羞向他道谢。

皇后不止给她借了东西,还派个宫人过来,交待叶真注意事项,李谨行就坐在旁边跟着听,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叶真闷闷地点头,眼睛看着地面。

第一次虽然窘迫一些,好在后来再不方便的时候,跟李谨行很容易解释,不愿吃冰不便赛马之类,稍微提一提他就懂了。

原本她有了姑娘家的特征,应该更警惕与李谨行的交往,结果反而模糊了距离感,仿佛他做了见证者,就变成她的某种同谋一样。

难怪她在□□上开蒙晚,李谨行模糊想。

上次年节刚过的时候,他忙着应酬各地使臣和姓李的亲戚,叶真那时已经进官场,不再每天到崇文馆来陪他读书。

好不容易得空闲下来,他回到东宫,就听内侍说她等了他一下午。他脚步比回来时还匆忙,片刻走到殿里。

叶真正专注看着案上的字,他连个声儿都没有忽然出现,吓得她下意识捂住纸张,抬眼看他:“殿下……回来了?他们还说你要很久。”

他走过来应:“跟新罗公主聊了一会儿,她急着去玩就走了。你在写什么?”

说着他走到身旁,叶真飞快抽出纸,镇定折起来藏:“没有,我看殿下得了新墨,试着用一用。”

“那正好,我还没试,让我看看效果怎么样。”他故意捉住叶真手腕,去够那张纸。

叶真倒是真心想藏住,但李谨行稍一使力,就捏开她手掌卸了力,取出来看,赵体小楷写下柔媚两行: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他坐下问:“不就是两句伤春的诗,怎么还不给我看?”

她眨着眼睛,既困扰,又有些泄气:“就是不想让殿下看嘛。”

“怎么,不开心?”李谨行放下纸,关心起来,正月都没过一半,春天才刚起个头,小姑娘家伤什么春?

“唉,我也不知道,这几天都没见到殿下,心里觉得闷闷的。”她没精打采,每个字都咬得很轻,李谨行听完,反应了片刻,才听出她的意思。

虽然只是一点隐约的意味,他敏锐捕捉到异常,心底几乎立刻掀起汹涌浪潮,竭力压抑着,表面上平缓问:“你想我?”

她笑道:“可能是吧,你看我今天不就进宫来找你。”

李谨行目光停在她脸上,她自小容貌好,招蜂引蝶的,不知多少人肖想这张脸蛋,李谨行既恼恨她的迟钝,又庆幸,如果她真像她自以为的那样风流,不知要欠下多少桃花债。

她不清楚李谨行在想什么,自顾自按着心口描述:“就是很想见殿下,但又怕来得太多,你嫌我烦。我们往日总是天天在一起,是不是太频繁了,容易生厌?”

“怎么会。”李谨行不由自主带上十万分温柔,“我见不到你时,也会觉得想念。”

“是吗?”叶真坐起身,开心起来,“那就是很正常的事,我不用再整天烦恼了。”

她这话一半真一半假,一半是确实苦恼,像春雨一样丝丝缕缕萦绕心头,一半是嗅到一点危险的气息,假装天真来逃避。她觉得自己很不妙,仿佛在顺着水流缓慢下落,不知要去往何方,也没有办法可以阻止,她的心失控了。

李谨行对着她总是患得患失,不能像掌控其他事一样胜券在握,只能像面对蹁跹的漂亮蝴蝶,不敢惊扰,轻轻靠近,生怕吓跑她。

等叶真带着不明不白的少女心绪离开后,李谨行展开她写下的春愁诗文,一遍又一遍反复看,伸手摩挲,平静面色下涌着万分激荡。

李谨行含着一点笑意,陷入从前的回忆中,几乎把与叶真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回想起来。

天色逐渐暗沉,宜春宫的内侍小心问:“殿下,今夜在这里住吗?”

他倏忽从记忆里被人拉出来,站到现实中,抬起头,只看到紫金暮色中晦暗的寝屋。

☆、第 79 章

次日,李谨行一早去向皇帝照旧请安。

这一日皇帝宿在延嘉殿,李谨行过来时,皇后也在。她怜爱地看着最优秀最得意的儿子,他如今被折磨得颓废许多,眼底一片平静,比往日还要幽深。

皇帝问他:“听说你最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身体没事吧?”

他答道:“还好,让陛下忧心了。”

“嗯,既然回来了,这两个月就忘了吧,今后好好过,别一直浸在伤心里。”皇帝宽慰他。

他答应说:“是。”

皇帝有心再撮合他和薛采星,但是看他依然没缓过劲,便想着过段时间再提这件事,只劝他几句,叫他好好休息,如果身体不舒服,暂且不上朝也是可以的。

他谢过皇帝的好意,再应对一番皇后的询问,直到朝参时辰到了,才行礼离开。

宫中冷清惯了,只是他从前有人陪着,从没有发觉。

十二月,顶着风雪,西扈车马终于抵达长安。

进城已是傍晚,皇帝派了鸿胪寺的使官来迎接,把他们安置在皇宫东面的崇仁坊,那里有座接待外邦使臣的四方楼。等与使官一番交谈,商量好明天的行程后,天色已经暗下来,城门闭起,远处寺庙钟声大作,钟鼓雄浑肃穆,余音久久回荡,长安城的宵禁开始了。

明天孙鸿先去随百官朝参,叶真稍晚一些,要从皇宫正面的朱雀门进去,由六皇子领着她朝拜皇帝,随后再去见皇后和妃嫔。孙鸿再三叮嘱叶真各项细节,甚至具体到了哪一句话时取下面纱,生怕她一着不慎,第一天就暴露。叶真也知道第一面十分凶险,脑海里过了千遍万遍可能发生的意外和应对之策。

自从进了长安,叶真莫名放松,这种心情,仿佛提前开始庆祝劫后余生。

夜间时吃了碟酥皮点心,叶真说要消食,实则心里对长安城万分好奇,裹着披风到栏杆处看风景。四方楼不高不低,高架于民居商户,低伏于皇城半腰,目之所及,都是富贵人家朱门大院。侍女拿来烫好的甜酒给她暖胃,她执着杯子,盯着对面一处。

奇怪。

孙鸿看她蹙眉,问怎么了,她伸手一指,笑着问:“宵禁时分,全城都禁灯火,怎么只有那里亮着光?”

看起来也是一处气派人家,如果叫叶真在附近找个更奢华的,倒真找不出。那门前点着一盏灯笼,随风摇晃,只那么一星灯火,在泼天浓墨中闪着微弱亮光,仿佛撕开一道长安城的弱点。

孙鸿道:“那里就是太子府,我们的人来信里提过一次,太子的未婚妻死了,他挂上招魂引路的长明灯,整夜都亮着,连皇帝叱责后,都不曾取下来。”

“……真是个痴情种。”叶真失笑,一时竟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倚着栏杆语气轻慢,“都说太子殿下是个雷霆人物,看这耽溺女色、缓急不分的样子,传闻也不过如此,怕不是大家忌惮他储君的身份,平白给他添了这么多传说?”

“你不要小看他。”孙鸿复又严肃起来,警惕地敲打她,“这里的每一个人,你都绝不能轻视,我们势力不如他们,更要谨慎,谁知道影响大局的会是哪个角色。”

类似的话叶真听出了茧,不胜其烦,便答了一迭声的好,哄孙鸿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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