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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玉(108)+番外

作者: 宋端仪 阅读记录

晚风冷意渐凛,寒气袭来,叶真仰头饮尽温酒,脑后金钗尾穗飘扬,放下酒杯时长长呼出一口白色热气,仍紧盯住太子府的灯笼。满目的黑暗中,只有那里竭力撑出方寸温暖之地,呼唤着不知魂魄在何处的人。叶真不相信招魂之术,寥寥几语里听不出太多悲怆,语焉不详的故事与光明正大的荒唐都让她困惑,她眼睛里盛着向灯笼借来的光,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真是个痴情种——”

第二天早早醒来,叶真穿上层层礼服,服侍她的小侍女紧张,系带子时手抖了一下,她看在眼里,笑着问:“我穿这个好看吗?”

侍女既慌又怯说:“好看,公主最好看。”

叶真点点头:“我想也是,希望六殿下看我这么漂亮,舍不得杀我才好。”

侍女手更抖了。

朝参时间到,住在城中各处的常参官都已经到殿里,朱雀门护卫分立两旁,李明泽下了马,玉树临风站着,李谨行站在他旁边问:“你接你的王妃,叫我来干嘛?”

李明泽说:“这不是礼尚往来吗,以前我陪你一起迎过郡主,现在你跟我一起迎个公主。”

他倒坦然地提起薛采星,李谨行却没法言笑晏晏提起那时的场景。

公主从四方楼出发,乘着朱红步辇,四周还落了金丝银络的帐子,从外面只能看到绰约的一个影子,一路声势浩大抬到承天门。

长安民风彪悍,不论男女出门都喜欢骑马,只有病弱与特殊情况才乘轿子,步辇更是奇景,因此一路多有人探究跟随,随行侍卫在后方抛洒糖糕与少量金银,引人们说吉祥话,街道顿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步辇走得慢,李明泽耐心等着她一步一步过来,越到皇城跟前人越少,逐渐没人敢跟,停在李明泽面前五十步的地方。

李明泽心情十分平静,笑着看侍女掀起帐子,扶着公主走出来。

她穿了青蓝色礼服,罩金线纱衣,这一身不胡不汉,制式的改动满是对长安服饰的讨好。再往上看,面上戴着金色面纱,额间画着红色的花,虽然只看到半张脸,但顾盼生辉,眼底流光溢彩,含着怡然大方的笑意。

李明泽心底感叹了一瞬,隐约觉得她有点眼熟,还未来得及思索,便看到李谨行瞪大眼睛,震惊地紧盯着她。

是她!李明泽顿时反应过来,也被惊到,天底下竟然有气质感觉这么相似的人?

叶真看到这两人的反应,耳边嗡嗡响了几声,慢慢解下面纱。

李谨行快步走过来,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厉声问:“你是谁!”

动作急切粗暴,抓得叶真手红了一大片,李谨行死死盯住她几乎魂飞魄散的表情,她慌忙镇定心神,颤抖说:“我是西扈国公主,林珠西错。”

李谨行目光灼热,从上到下细细看过一遍,她加深可怜的语气,柔弱问:“你就是我的夫君,六皇子殿下吗?”

“我——”李谨行话一出口,不知道该承认还是否认,心里惊涛骇浪还没过去,乍一听夫君二字,腾然火起,思来想去没处泄愤,猛然回头,目光锐利,狠狠瞪李明泽一眼。

李明泽正惊讶呢,不想忽儿被迁怒,整个人从头到脚莫名其妙:又关我什么事啊?

叶真更是要崩溃,她做过许多心理准备,这一刻对峙中还是落下风。

他反应极为激烈,叶真口中先柔软告饶:“殿下,你能放开了吗,我疼……”

疼是真疼,李谨行用力太大了,真疼伴着假娇,听在李谨行耳朵里,声音清甜如熟悉的荔枝酒,他这才恍惚松开,目光缠在叶真身上,把她每个微小的表情与动作尽收眼底。

叶真感到巨大的压迫,困窘地问:“你不是六殿下?”

李明泽在后面喊:“六殿下在这儿呢!”

叶真伸手让侍女扶住她,殷切去看李明泽。

李谨行还在一寸一寸仔细审视她,像要活吃了她,没有半分要解释的意思。叶真毛骨悚然,心神经历几番冲击,岌岌可危。

还是正牌夫君李明泽体贴,表情虽然幸灾乐祸,却提点她说:“快见过太子殿下吧,等下个月你跟我成亲了,也可以随我叫声二哥。”

李谨行身上威压更深了几分,叶真心思拐了好几个弯,勉强稳住,挑拨离间道:“太子殿下,你我第一次见面,看在六殿下的份上,也不该如此唐突。我的颜面是小事,但六殿下——”

说着看向李明泽。

李明泽袖手旁观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在求助,如梦初醒说:“我?我的面子也不大啊。”

李谨行打断他俩的聊天,低低叫:“稚玉。”

叶真茫然:“太子殿下说什么?”

“不要玩了,我很担心你。”李谨行靠得极近,“林珠公主在哪里,她带走你的吗,她骗我对不对,你在外面这么久,都不告诉我一声?”

叶真努力挣脱他:“殿下,你说什么,我就是林珠。”

“你是稚玉。”李谨行肯定地说,“发生什么了,是不是他们逼迫你,你告诉我,我都会帮你。”

“殿下!大庭广众,你可不可以尊重我。”叶真恼火地说,后退着避开他。

她一副恐慌模样,畏惧又强装镇定,可能是怕她真的晕过去,或者干脆吐血,李谨行盯了半天,终于移开目光,挥手叫来身边的内侍官,吩咐说:“你回禀陛下,公主不去朝参了,我们在皇后娘娘宫里等他。另外,公主的侍女与侍卫都辛苦了,你们领着去耳房歇下,等公主消息。”

这是要干什么?

叶真无措。

李谨行脑中声响慢慢消散,抬起手,把她的面纱重新系好,目光掠过她躲闪的样子,叶真能感觉到他隐隐压抑着情绪。她恐慌到有些麻木了,不自然地讷讷道:“殿下……别看了。”

李谨行嗯一声,说:“跟我走。”

叶真一瞬间甚至疑心太子殿下要直接把她带到没人角落灭口了,但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算要命,她也只能给,于是硬着头皮跟上,绕过太极殿,一路经过满目琳琅,进了后宫。

李谨行一样一样问她:“听说公主十八岁?”

叶真早有准备,答:“九月过了生辰,已经十九。”

“生辰在什么日子?”

“九月十二。”

“你刚才说叫什么名字?”

“林珠西错。”

“用你们那儿的话怎么讲?”

“这名字本来就是音译,与长安官话也差不多——”叶真清晰地念出来已经练习过千百遍的发音。

李谨行忽然笑起来:“那你官话说得很好。”

“是,我从小就跟人学,我……”叶真抬起头,“太子殿下,你凭什么这样质问我。要六殿下问,我才愿意答。”

“哦,你倒是有骨气。”李谨行语带嘲讽,看向李明泽。

怎么又看他,李明泽板着脸装凶:“你莫吵,太子殿下问什么你就答,既然要嫁到长安,还是适应一下规矩。”

叶真满脸不可置信,这个六皇子,是不是太怂了些?她眨着眼睛,咋舌好一阵,才颇为不服地说:“我早听闻长安城风气极好,风流名士云集,从皇帝陛下到平民百姓都不拘小节,没有那么迂腐,可是今日一见,原来不过是谬传!”

李谨行倒不反驳,又问她一遍:“你说你是林珠西错?”

叶真答:“是,这还能有假吗?”

走到延嘉殿旁边,李谨行回身看她,低声道:“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你说实话。”

叶真说:“是实话,殿下如果不信,叫我们的使臣过来给你证明。”

李谨行紧紧盯着她眼睛,忽然拉住她,闪身躲进巨大的石雕背后。李明泽目瞪口呆,站在原地,既茫然,又觉得十分刺激。

石雕下落满雪,叶真脚一滑,李谨行扶住她,把她抵在石头上,说是目露凶光也不为过。叶真害怕道:“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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