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5)
到家才一点多,黎嘉木洗完澡有些犯困,正打算回房睡个午觉,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从猫眼里看见是赵孟书,黎嘉木想起他昨天怪异的举动,耳朵立马烧了起来,心里一阵兵荒马乱,轻手轻脚地往后退去,打算装不在家。
赵孟书不紧不慢地又敲了几下:“小嘉,是我,我听到你回来了。”
黎嘉木后退的脚步一顿。
敲门声还孜孜不倦地持续着,大有他不开门就一直敲下去的架势。黎嘉木内心挣扎了半天,终于深吸一口气,犹犹豫豫地打开门。
赵孟书手里托着一叠换洗衣物和毛巾,看着他微笑道:“家里淋浴器坏了,借用你家洗个澡好吗?”
也并不是真的在征求他的同意,话音未落,赵孟书就抬脚跨了进来,黎嘉木只好让开道。
浴室在客厅边,黎嘉木随手一指就缩回自己的房间。两扇门都隔不开淋漓的水声似的,黎嘉木烦躁又惶恐地扑在床上,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那烦人的水声终于停了,隔了片刻,他的房门被敲响:“小嘉,我进来了。”
黎嘉木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房门就开了。
赵孟书站在门口,全身上下只有腰上围了一条浴巾,水珠从乌黑的发梢滚落,划过他白皙匀称的上半身,留下一道道悠长暧昧的水渍。
他的目光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热切在他身前身后逡巡,像看着什么待宰的猎物。黎嘉木的脑子“轰”的一声又炸了,嘴唇哆嗦着张了张,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字,只能下意识地往后躲。
床是单人床,黎嘉木没挪出两步,后背就贴到了墙上。赵孟书单膝跪在床上,一手撑在他耳边,膝盖缓慢而有力地从他两腿间挤了进去,将他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黎嘉木呼吸变得愈发急促,下巴几乎要戳进了自己的胸膛里。他听见赵孟书低哑地笑了两声,似乎说了一句:“你躲什么?”
接着,他冰凉而颤抖的手被握起来,缓缓往浴巾下探了过去。
☆、10-12
10
黎嘉木一身汗地醒过来,窗帘没拉,漆黑的天穹深处有一点晃动的微光。他双目失神地追逐着那一点缥缈的光,半晌,眼睛里才又泛起一点活气。
伸长手臂胡乱地捞了几下,从床头柜上够到手机,才九点半,微信有几个新消息提示,都不是聂旸。
黎嘉木拧亮床头灯,关掉了还在勤勤恳恳工作着的油汀,趿着拖鞋走到阳台,把封闭式的窗户开了条小缝。
呼啸的寒风几乎立刻灌了进来,劈头盖脸吹得他一阵窒息。
黎嘉木转到窗扇背后掏出火柴划着了,正要把烟凑上去,微信提示音就在此时响了。
他赶忙把烟点着,摇灭火柴,从裤袋里掏出手机。
“想我没?”
“不许抽烟。”
这人真是……在家里装监控了吗?
黎嘉木无奈地笑了笑,老老实实把刚抽了一口的烟掐灭。
对话界面又往上窜了一行,聂旸说:“我想你了。”
黎嘉木双手捧起手机,一字一句地认真回复:“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你乖乖的,回去给你带烤鸭。”
“好。”
“按时吃饭。”
“好。”
“明天下雨,带伞。”
“好。”
11
第二天起床时已经下起了雨,黎嘉木慢吞吞洗漱完,从包里取出药盒。
昨天乱吃药,有个格子倒空了,他从抽屉里又拿出一盒药,把铝板里的药片都拆了出来补在那个格子里,然后随手把空药盒扔进了垃圾桶。
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
他从门口置物架上捞起伞就要出门,忽然又想起什么,折返到厨房拎起袋面包塞进包里。
冬雨连绵,暗沉沉的天总让人有些憋闷。
黎嘉木一上午都心神不宁的,直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抬起在电脑前埋了一上午的脑袋,捶捶肩颈,一看时间快11点了,于是揣上烟往外走。
快走到门口时,心头忽然猛跳了一阵。黎嘉木脚步一顿,听见前台姑娘小孙和他打了声招呼,胡乱点头应了一句,深吸一口气按下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拔腿往电梯走去。
片刻后,电梯门开了,一个脚蹬高跟长靴的女人气势汹汹地大步冲出来,看也不看地直奔他们所而去。
黎嘉木一愣,认出是刘总的夫人,这满脸怒气的,是要触谁的霉头?
小孙笑盈盈地站起来:“您好,请问——”
刘夫人没抬头没落款的,重重一耳光直接招呼了上去。
“啪”一声巨响,黎嘉木听着都脸疼,小孙当场就被打懵了。她歪着身子呆了两秒,眼泪刷地就出来了,捂着几乎立刻就肿了的脸颊,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怎么打人!你,你……你谁啊你!”
刘夫人一言不发,铁青着脸扬手又要打,黎嘉木连忙大步赶过去挡在她面前:“张老师,有话好好说。您是来找刘总的吗?他在办公室,我带您过去。”
刘夫人指着他怒道:“你让开!我今天不打死这个小□□!让开!”
一大帮平日里屁股就跟长在椅子上似的设计师们纷纷起身倒水,在水杯的掩护下,脖子向门口扭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小角度。
“您先消消气,小卢,给张老师倒杯茶,快去!”他飞快地作了个眼色。
“……哎,好嘞!”
有机灵的同事已经溜过来把哭哭啼啼的小孙往后拽,刘夫人一看她要走,一把推开黎嘉木就冲了过去。
她身高体壮,力气不小,黎嘉木被推得一个踉跄,那边刘夫人已经揪住了小孙的头发,用力一扯,小孙“嗷”一嗓子嚎了起来。
“臭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我老公,我让你勾引我老公!让你勾引我老公!”
“你干什么!放手,放手!啊啊——”
“张老师,您这是干什么,您先放手,张老师……”
刘总一脑门子冷汗,小跑着赶过来,看到这混乱的场面脸都绿了,扯着脖子大吼:“你干什么!快松手!”
这战团愈发混乱,且难解难分。
“——狐狸精,没脸没皮的贱人!”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黎嘉木身子晃了晃。
“贱人!勾引我老公!”
他看见李婧咬牙切齿地扑过来,美丽的脸庞极度扭曲,一惯的优雅早已荡然无存。
赵孟书痛哭流涕:“老婆,是他,都是他勾引我……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都是他!”
“你和你那个下三滥的妈一样,不要脸的贱货!”她疯狂地尖叫着。
不……我不是,我没有……
周遭的一切开始旋转,整个世界扭曲成了模糊的虚影,他嘴唇剧烈哆嗦着,喘着粗气摇摇晃晃地往后退。
“还学会勾引男人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沈莉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漠然以外的神色,她额角青筋暴起,面色狰狞,用尽全身力气抽了他一个耳光。黎嘉木耳边当即“嗡”然巨响,伴随着猛烈的疼痛,什么也听不到了。
会比你更不要脸吗?他在退无可退的巨大轰鸣声中木然地想着。
他们说有其母必有其子。
我难道比你还不要脸吗?
沈莉昂起高贵的下巴,满面讥讽地看着他。
“……黎工!你怎么了黎工!”
“黎工!”
12
鼻端充斥着熟悉的消毒水味道,黎嘉木盯着头顶挂着的输液瓶,半晌,涣散的眼神才重新汇聚出了焦点。
“好点吗?”
黎嘉木抬起手臂遮着眼,默然良久,沙哑地开口:“怎么是你。”
傅东恒温和地看着他道:“我在附近办事,想顺路找你吃个午饭,正巧碰到……”
他没再说下去,黎嘉木手挡着半张脸,看不出情绪起伏,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就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