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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笙歌锦年(159)

作者: 南国南音 阅读记录

这也像他俩在一起的日子,华丽至极,最终注定走向深沉的伤寂。物极必反,盛极必衰,曲宁蓦地想起这两个词,心好受了点,最起码她的爱情消亡用自然规律来衡量,她会尝试着接受。

在欲带上门离去之际,她突然瞟到书架底下有一张宽幅的活页纸正静静躺着。她认出来那是他们大家伙聚在一起闲着无聊填词纸。山寨版一回《红楼梦》里结的海棠诗社,去年暑假他们音乐细胞大发,在她的提议下也适时组了曲社,一来应了领导者的姓,二来曲社既填词又谱曲,名副其实。当然有时候,原本只负责谱曲的颜行歌和段简也会恃才傲物地加入她和锦妤的队伍一块儿填词,这时,happy就会积极性大起,自命为裁判,要他们情侣四人分为两组竞赛,结果自然是他们段曲组总输给庄颜组。因为有段简这家伙拉后腿,哪怕她是中文系的行家,也难敌颜行歌和锦妤这对打小饱读诗书,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仙侣”。

想起从前的好时光,曲宁会心一笑,走过去拾起那张填词纸。是她和段简一起填的《风自无心碎流年》:

风穿梭了思念,夜席卷了眷恋

是谁拿了流年度了荒年

最好看的电影结局总悲哀

最美丽的眼睛无波如静海

在下个绿灯分开,在某条河岸搁浅

眷恋到心痛的距离,穷尽过去与未来

我们的爱却一直萦绕心怀

………..

虽然遣的词造的句有限,但也算他俩最好的成果。曲宁清唱着《风自无心碎流年》,不由恍惚哽咽,这首一块写的歌原来早已不知不觉借助当事人的手预兆了现在的分开,她怎么这么傻,到现在才发现这最后的结局是她默许过的。

曲子的尾音是由一声推门声衔接而上的。深夜的推门,低微如同一句隐约的叹息,曲宁打了个激灵,捏着歌词纸快步走出来。

客厅里光明的灯下,他侧过脸,沉静地看着她,仿佛与她隔岸相望,遥不可及。从未想到曾说过热烈情话的两个人有一天竟会沉默得像丁卯一样扣得严丝合缝。情缘至此,是默默无语的流波一转。

曲宁也默然且久久地打量他,好好看看近乎一个礼拜未见的他。她的心像尘埃在高空寂寞地漂浮着,终于肯降落,肯明白,他俩只是对方航船上的过客,撑一竿,渡一程,就是能给的所有,而岸的彼方,注定不是并肩而行的天光秋色。

她沉吟一下,笑了,先开口,像主人招呼客人一般平易近人张罗道:“你坐,要喝茶吗?不过你爱喝的锡兰红茶没有了,要不凑合一下换换口味,喝雨花茶吧?”

“不用了。你别忙着招呼我,曲宁。”见她脸色绞白憔悴的样子,段简于心不忍,脱口阻止。他又唤了一声“曲宁”,忍不住关心道:“这些天不见,你还好吧?……你爸妈还好吧?”

听到这些,曲宁防御性地保持着本能的平静,手里拿着茶具愣在那里,空气里安静得听得见阳台上风铃草微微颤动的声音。半晌,她抬头,应答道:“都很好,爸爸度过了危险期,妈妈又复职了,医院让她带薪休假。至于我,以后会好的。”

这些她给的能让他放心的答案,段简听着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点点头六神无主说了句“那就好”,便没了声响。

两个人各占据沙发的一角,良久无言。没有再躲避,段简的目光一直游离在正低头佯装认真削梨曲宁的身上,在看见她手中那只素净如玉雕的梨露出全貌时,他迟疑地吐露心中早掂量许久的话道:“曲宁,我想你重新接受保送去美国,会比较好。”

第92章 Chapter 92 秋意浓

这真是个自私的男人,一切都以他个人的感受为中心,在他这里压根就做不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他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心里没有她,G市也容不下她存在。把情根斩断还不忘连根拔起,离离原上草终归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做法果断明快,决绝无情,这样很好,是她爱过的男人。她不后悔。她把水果刀收起,锋利的刀划破右手,血洇出,一颗一颗,落在地上,倏忽不见。

“好。”曲宁应了他,心甘情愿吐出一个单音节。她微笑,泪水却渐渐攀上她的眼睫,毫不避讳问道:“你曾经有爱过我吗?不是喜欢,而是爱。”

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她猜了很久,虽然隐隐猜中了这段来路不明感情的开头和结局,但还是想亲耳听到他公布答案。

段简呆住,半晌,毫不犹豫地用举动给出答案。他的抱,还是如同以往的莽撞迫人,她只觉得狠狠一撞,便陷进他温暖的怀。

只听见心轰然一声,曲宁仰着脸不让泪水流下来,那眼泪在眶中转了又转,终于潸然而下。

他温暖的呼吸轻轻拂着她的耳廓,安静窝在他给的最后一次拥抱,她能听见他伤感内疚的声音。

“对不起,宁宁。我段简就是个混蛋,花花公子,这辈子一直在负人,好不容易遇到你这样的好女孩……最终还是不懂珍惜,轻易辜负了。就连最后要你去美国,也是我自私,只记得要逃避内疚,把对你的伤害统统忘记,想将来眼不见心静地继续过好日子……到最后一刻居然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全部说出,是不是已经卑鄙下劣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宁宁,你先忘记吧,最后松手的那个会更痛苦,这回不要吃亏,把所有这段时间有关我的记忆痛痛快快当垃圾处理掉了,以后也不要找像我这样轻浮,没有安全感的人……”

曲宁不说话,只是慢慢直起身来,用没有划伤的左手慢慢轻抚他的脸颊,下巴,眼睛,黑而密的睫毛。他的眼睛多么好看啊,同时又多么软弱。她望着他,他的眼睛里闪躲了下。他本不是愿意承担矛盾与重量的男人。他来,是与她告别的。

“好,我一定会好好忘记,忘记你。”她微微一笑,落下泪来。

在仍有一丝清醒时,段简竭力按捺住自己,没有回头看楼上的灯火,也没有再度给她希望。他很清楚长窗前傻丫头单薄的侧影,此刻正如一朵将谢的瓶花,仍痴心不悔地等待他的回头。可回头了又能如何,望断天涯后依旧是尘埃漠漠,他们两人终归是做了路人。段简闭上了心,离那个他不知怎么就失去了,美的就像一个白葡萄架下的梦越走越远,永不回头。在确定走出她的视野外,他的眼角不由溢出一颗清亮的泪,映着天上的圆月。

而高楼上的曲宁固执地看着心爱男孩子走远的背影苍白无内容,内心不断回放着他从前吹过的萨克斯曲,一曲复一曲。她的心得到慰藉,在这个有月亮的夜晚,做最后一次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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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宁走了。自从那场大雨后,她就果断地在半个月内办妥所有出国的手续,快速地离开那个给了她无尽伤心的男人,也离开了他们。曲宁是变回了从前那个洒脱果决的宁姐,却在变回的那一刻,将现在的所有一切决心开始遗忘,直到最后锦妤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失去宁姐的。

曲宁临走前曾来找过她,和她同睡过一晚。记忆里仅有一次珍贵的在一起睡的经历,还是在基韦斯特酒店听完happy讲完鬼故事,她俩吓得不行,当场就义无反顾地互相搂抱着挤在同一张床,而胆大的happy见她俩大惊小怪样,心有戚戚然,也不吃亏地挤上她们的床,而且非得睡在她俩中间。这一睡可苦了她俩的肉体,晚上被睡得不安分且体积庞大的happy左一个翻身,右一个踢脚,她俩第二天一觉醒来便腰酸背痛腿抽筋,一天都软绵绵,提不起精神。被happy看见,突然敏感地质疑昨晚是否睡得好时,她俩还得装出满脸幸福的表情情不由衷感慨道:“好极了!这是一生中睡得最特别,最有重量级的觉!”而happy丝毫听不出画外音,特别给面子,饶有兴致地紧接而上道:“太好了,既然你们俩这么喜欢,那咱仨今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