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时过境不迁(3)

作者: 顾怜影 阅读记录

景歉不可置信,“为什么要按在时过身上?”

戴瑾眨眨眼,逼退眼底的涩然,“她爸说,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你就会像她一样。”

“拿时过……去……”景歉震惊到说不出口,“为什么时过不反抗?”

“因为时过说,反抗,就好像不孝,遭来骂名和毒打。”

十点,时过已然乏了,慢吞吞爬上床,蜷缩成一团。

景歉帮她掖好被子,拉上窗帘,放上轻缓的纯音乐,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走近门,听见一道尖锐的声音。

“我是她姐,你算什么?!”

戴瑾的声音平静,“时小姐,我只知道,时过不想见到你。”

景歉快步走过去。疗养院大门被戴瑾挡着,门外是一位妇人和一位女郎。

他记得她们。

深深地记得。

若不是她们,若不是她们的逼迫,时过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高二上半年。

日头有些阴沉,风刮得枝叶沙沙响,麻雀不甘寂寞飞来窜去,发出啾啾的叫声。

时过畏冷,赤裸的手臂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搓了搓手臂,皱起两道黑鸦鸦的眉听戴瑾讲题。

变故在这一刻发生,命运的齿轮翻转。

班长跑来,“时过,班主叫你去办公室。”

时过怔愣了一下,放下笔对戴瑾说,“看来这题要等我回来再讲了。”

后来这道题,成了她的最后一道题,她再也解不开数学题。

五分钟过后,楼道转角办公室隐隐约约传来吼声。

戴瑾心下不安,问班长,“班长,班主找时过是做什么?”

“不知道哦,好像是时过她家人来了,出了什么事需要找一下她。”

☆、第 5 章

戴瑾心下不安,问班长,“班长,班主找时过是做什么?”

“不知道哦,好像是时过她家人来了,出了什么事需要找一下她。”

家人吗?没有谁比戴瑾更了解时过她家人的劣根性。

又是一声怒吼,戴瑾待不住,冲了过去。同行的还有前桌景歉。

之后的那么长时间里,景歉都在想,如果他早就知道,知道时过那些压抑的疯狂,如果他早知道时过的阴暗心理和自我厌弃,如果他早一点知道时过的患得患失和不安全,是否,一切还来得及,能挽回。

结论不得而知。

尖锐的女声响起,“时过!我是你姐,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你对得起我吗?你果然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景歉看到的,是那个自称是姐姐的人,竖着鸡爪般的爪子一下下戳着时过的太阳穴。而时过无动于衷。

“说话啊!哑巴了是吗?敢写不敢应是吗?”长着一双极大极薄的招风耳的中年人手里拿着本活页本。

戴瑾认得它,也认得他们。

“说我是你的耻辱,说我不要脸,说我恶心,老子供了你读这么多年的书就是教这些的吗?!书上这样说你爸恶心吗?时过,你他妈的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叫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别这么不要脸了好吗,供我读书,哦,拿我妈的钱供我读书是吧,没事抽烟喝酒看电视然后钱跟我妈拿你也好意思说你供我读书?”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时过,褪去天真和烂漫,浑身戾气和阴暗压抑,眉目冷厉而残酷。

“时过!老子给你脸了是吧!养到这么大了该是轮到你来赡养老子还得要老子来养你吗?!”

闻言,时过近乎讥讽地道,“你养我?你拿什么养我?整天窝在家里不出去工作的人天上掉下钱让你拿来养我的吗?”

这两句话像捅了马蜂窝,男人气得扬起了巴掌,时过也不躲,任由其扇在脸上。

班主圆场不及,看见一贯安静乖巧的学生被家长打耳光也不知道该劝点什么。

说父亲做得不对?但这句话也确实好像挺大逆不道的。

说父亲做得对?但这样打孩子好像也不太好?

男人的招风耳一扇一扇,下巴左边一颗极大的痣上须发粗长而动得欢乐,脏话一句一句飙出口,时过看他只觉面目可憎。

“时过,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欺辱你?我是你姐我叫你写点东西还不行了吗?叫你写还是给你面子了你懂吗!”

是吗?所以你可以每次拿着我写的东西去参赛去得奖去接受别人对你羡慕惊叹的目光,而这些还是你赐予我的面子?

男人又道,“我看你也不用读书了,马上滚去工作。”理所当然的语气。

“凭什么?”

仿佛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受到挑战,男人一把将活页本砸到时过的额角,砰的一声,活页本因为重力的原因从时过额上掉落,在地上弹跳两下,透明的塑料外壳染上一团深红色,碎出蜘蛛网般丑陋的痕迹。

“就凭我是你爸,你就必须听老子的!读书读成你这样不忠不孝,我看也没有必要再读下去了,倒不如快点去工作!”

那个一直安静不说话、面容憔悴的妇人也开了口,“时过,这件事是你不对。”

姐姐阴阳怪气道,“你看她那个死人样子,好像是我欠她的一样,她能说什么,整天憋不出一句话,冷暴力对我们,搞得像我欠她的一样。”

戴瑾听不下去,跑到时过身边,将她扯到眼前,看到她额际淌下的两道殷红血迹,心疼又心急,“你怎么不躲啊!要被你气死了!”

说罢急急忙忙从裤兜里掏出纸巾。

时过眨眨眼,温软叫她名字,“戴瑾。”

又褪下了戾气。

戴瑾轻声应她。

时过双手小心翼翼圈住她的左手,抱在胸前,下巴无意识蹭了蹭。

见此,姐姐嗤道,“我说,你们不是同性恋吧?时过,你比我想的恶心多了。”

时过松开戴瑾,怕她误会,“戴瑾……”

男人极其愤怒,“时过!别发疯了!收拾东西回去!”

我没有发疯!时过道,“她,比你们都好!你们,算什么!”

妇人不敢置信,“时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你们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吗?!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不要拿你们肮脏的思想恶心人!”

☆、第 6 章

“那你们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吗?!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不要拿你们肮脏的思想恶心人!”

打扮得成熟的女生道,“你就是这种态度对你长辈的吗?读书都喂了狗是吗?还有那个男生呢?你是不是早恋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时过我看你是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是吧!”

景歉听不下去,“你们好歹让时过止血了再说。”

男人啐了一声,“那是她该!书上有跟你说百无一用是父亲吗?!我就应该打死你看你敢不敢这样写!”

“那你好歹也做出父亲的样子先吧。整天吃软饭可不是父亲该做的。”

“你还有理了是吧!”

在男人再一次动手之前班主任拦住了他,“时过爸爸,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你们教书就教孩子在笔记上写父亲是垃圾姐姐是吸血鬼这些东西吗?!”

班主任哑口无言。

姐姐冷笑,“时过,你可真不要脸。早恋,还辱骂长辈。”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早恋。”

妇人不管不顾道,“时过,马上分手。”

时过手攥成一团,“我说了我没有早恋你们听不懂是吗?没有早恋怎么分手!”

“叫你分手你就分手啊!”

戴瑾护住时过,“阿姨,时过她没有早恋。”

妇人嚎得仿佛塌了天,“作孽呦!时过!我让你读书不是让你来早恋的!男生不可以女生就更不可以!”

为什么你们不听我的?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逼我?为什么?

有一种声音在心底滋生蔓延:时过,单字过,寓意此生所做皆是过错。你看你,全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