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曙(62)
好在这雪没继续下，几个婶子相互扶持着，一鼓作气的爬下山，进了县城。霍婶儿熟清熟路的领着大伙儿穿过县城中间，又出了城门七拐八拐的绕进了被雪铺满的小石头路上。走了半天只见脚下的路，越来又难走，又陡又险，多亏着霍婶儿一路上又是拉又是拽的，栀香才能稳住中心，慢慢的跟着。见马上快到了，霍婶儿才招呼着大伙儿坐下歇歇脚喝点水喘口气。
刘宝根媳妇儿本就见夫心切，坐着也静不下心干愣愣的等着，干脆站起来盯着前面的山间，东看看西瞧瞧，丝毫没有累意。
栀香刚刚接过霍婶儿递过来的热水，就听到刘宝根媳妇儿一声大叫，众人纷纷围上去，见着刘宝根媳妇儿抬手指着前面的崖壁上，带着点哭腔的问旁边的李婶儿：“婶儿，你看看那吊着的是不是俺家宝根哩？”
李婶儿顺着手望去，眯着眼看了半天道：“哎呀，那还真有人哩！”
“对对对，俺也看到哩！有人，那山崖子上有人哩！”旁边的婶子也是跟着叫起来。
“你们快来这边，这边山崖子上也有人哩！”几个婶子胡乱的指着说着话，也没人回复刘宝根媳妇儿的话，刘宝根媳妇儿急的不行见没人搭理自己，直接大声冲着山崖子那头叫着：“宝根——宝根——”
崖壁上的刘宝根听到声音，本能的想回头望望，不料这一动不要紧，绳子一滑摇摇晃晃的往下坠了好几米，崖上覆盖的大雪卷起一片哗哗的往下落着，把刘宝根整个人都给覆住了，惊的下面的人连连叫着躲避着。还好刘叔在刘宝根下方，伸手在上面托了一把，骂骂咧咧的把刘宝根从雪里给拽出来，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小子瞎动个啥！还要不要命哩！”
刘宝根也是心惊肉跳的抓稳了绳子喘了口气，低头望了一眼山崖下面，吓得打了个哆嗦。
霍志刚听见刘叔的骂声，小心拉着绳子，踩着峭壁上凸出的岩石，挪了挪位置，低头朝下面喊了一句：“宝根没事哩？”
“没事，没事！”刘宝根说着拉着绳子抬腿往上蹬了一下回到原来位置上，见腰间工具还在，稳下心神，停下来琢磨起刚才好像听到自己媳妇儿的声音了。
刘叔慢慢拉着绳子往刘宝根这里来着，见傻儿子出神，抬手一巴掌，打在刘宝根安全帽子上，把刘宝根打回了神儿。
山崖这边的宝根媳妇儿见刚才那吓人的场面，也不敢叫了，接着又被李婶儿说了俩句，心里又是担心又是委屈的红了眼眶。霍婶儿瞧着那些山崖上吊着的小人影儿，心里也是忧心忡忡，看大伙都没了歇息的意思，拉过还在眺望对面山崖的栀香，直接领着人去了供给他们男人住的大棚子那里。
☆、第六十四章 过年
绕过一片小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只见雪白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大棚，棚前摆放着一个简易的灶台，炊烟正袅袅升起，几个女人忙碌的在灶前做着饭。
霍婶儿走过去和其中一名女人打了个招呼，只见灶前女人抬手指向了棚内后方的一片位置。霍婶儿顺势望了望就笑着和女人道了谢，然后招呼着大伙跟她进了棚内。
“娘哩！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哩？俺家牛圈都比这强哩，这棚子还不如不搭哩，这大冬天的，这么冷，瞅瞅这风漏的，俺家公公和宝根咋受的住哩！”刘宝根媳妇儿刚刚止住的小泪珠子，看到面前的景象，又难过的一颗一颗的往外冒着。
栀香巡视了一圈用木头和草临时搭起来的草棚，中间过道上架着几炉已经熄灭的炭火，风从各处空隙中往里面涌着，吹得棚顶上洋洋洒洒落下不少草屑和细雪。与其说是住在棚子里，倒不如说以天作幕，以地作席。地上铺满了碎草，而上面又铺着各家带来的铺盖与被子。其中又挂着不少张碎布，隔成一个个只供一人睡觉的地方。栀香拢了拢自己衣领，感受着棚内与棚外这分毫不差的温度，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霍婶儿眼尖的看到自己给霍叔做的棉被后叫嚷起来，大伙儿这才收回目光，各自散开找起了自家男人们的铺盖卷儿。
霍叔和霍志刚的被褥是挨在一起的，栀香被霍婶叫过去坐下以后，就看到刘宝根媳妇儿哭哭啼啼的来到了自己身边，才知道原来旁边紧挨着的是刘宝根的铺盖。
放下东西的霍婶儿，又不歇脚的忍不住想出去打听打听男人们什么时候回来，拉起对面的李婶儿嘱咐给栀香几句话，临走前还不忘朝对面的婶子们使了个眼色，才放心的出去了，只剩下栀香和刘宝根媳妇儿坐在原地上等着。
“别哭了，擦擦吧。”栀香看着刘宝根媳妇还摸着眼泪，递过去一张纸。
刘宝根媳妇儿用手擦了擦，接过纸，冲栀香咧出一个微笑。“俺头一次来，俺都没想到这条件这么差哩，宝根还骗俺说比家里住的都舒服，睡大热炕，管肉包子吃哩！”说着用纸擦了擦鼻涕，“这还热炕哩，光放屁，没冻成冰棍儿就不错哩！”
听了刘宝根媳妇儿的话，栀香抬眼望着面前皮肤略黑，个头较小的女人嘴角一弯。
“那个小嫂子，俺出去给宝根和爹热热包子，等他们回来好趁热吃，俺先出哩，一会儿回来！”
栀香点点头，目送着刘宝根媳妇儿拿着一袋子的吃的急匆匆的走向棚子外。
回头正好听见对面几个婶子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栀香听了半天也听不懂，也没能搭上一句话，见有打招呼的婶子们，也只是微微一笑冲他们点点头。随后又低头打量起自己屁股底下坐着的铺盖来。顺手掀开铺盖，只见下面连层碎草都没有，实打实的是睡在了地上，虽说没雪覆盖，但看着这微湿的土地，栀香蹙着眉，抬手摸了摸铺盖，果然下面一片潮湿。又把上面的被子摸了摸，心理兴庆着只是铺盖下面有些微潮。她转身从旁边的小包袱里，拿出自己的头巾和毛围巾叠好铺在了下面，把潮湿的土地和铺盖隔开。虽说肯定没什么大用，但总比这湿气越渗越多，透进骨头里得了病强。
这样干坐了一会儿，搓了搓自己发凉的手心，总算盼来了一点动静。男人们的嘈杂声由远及近，引起对面婶子们各各伸着脖子朝外看着，见真是来了人，一个婶子拉起栀香的手一同出了屋子。紧跟着出来的婶子们看到不远处走来的男人们也顾不上监视栀香了，都一脸欣喜的冲上前去找自家的男人嘘寒问暖去了。
栀香心里也有点小小的焦急，只能在后面踮着脚四处寻找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她抬脚往前走了走，听着四周传来男人们嘴上责备自己婆娘们瞎跑的话，可眼里却看的出每个男人的脸上全是掩藏不住的喜悦之情。更夸张的是，刘宝根大老远见到自家媳妇儿想都没想的扔掉手上的安全帽一边喊着一边冲了上去，只是跑了没一半，脚一滑，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大屁股蹲儿，惹的周围的长辈们哄然大笑。刘家媳妇儿吓得忙跑上前扶，这人刚扶起来，就见刘宝根伸手揽过自家媳妇儿，也不嫌害臊的当着婶子，叔儿们还有自己亲爹的面，狠狠嘬了一口自家媳妇儿的脸颊，弄得刘家媳妇儿臊着大红脸冲刘宝根声声嗔骂。
刘叔看到自己亲儿的举动也是老脸发红，默默地拾起刘宝根扔在地上的安全帽，嘴上骂着：“这个傻玩意儿，也不嫌害臊哩，光在外面给俺丢人现眼哩！”
旁边并排走的老王头嘿嘿一笑，“俺说老刘家，这下你可得好好攒钱哩，就你家宝根和你儿媳妇以后还得生哩，三个哪够哩！俺看还不得生上一窝两窝的哩！”
刘老叔撇撇嘴，“生！生多少俺都给养着，俺都养的起，反正都是俺老刘家的崽子，俺活着不就是为了给俺孙子和孙女们多挣个钱哩，俺愿意哩！”一想起自己家中的俩个大孙子和一个大孙女，刘老叔脸上就无比的骄傲，自己儿子能力强，儿媳妇又是块肥土，生呗，等自己老了儿孙满堂绕膝下，让人羡慕都不过来，谁还在乎别人现在酸自己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