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已迟迟归(75)
她挑眉,指这他面前的一套餐具,“你有勺子。”
他仿佛没听见似的,纹丝不动。
她失笑,只得喂他吃,然后给自己舀了一勺底下的慕斯。
布丁在口腔中融化,他说:“甜吗?”
“甜。”
“葡萄喂我吃更甜。”
本来这句话就令人羞耻,他偏偏还说“葡萄”而不说“你”,晏归荑手上一顿,耳根发烫好似熟透。
她害羞、尴尬、紧张……所有因他而起的情绪都令他愉悦,她以往在他面前总是很冷静,好像只有冷漠和嘲讽两种表情的仿生人,他很喜欢她现在这些生动的模样,这样会让他觉得离她很近,让他很开心,也很放松。
侍者上了两杯特调的气泡饮料。她喝了一口,转移话题说:“这是你的创意?”
“是我的心情。”他接着解释说,“分开之后我很生气,也很迷茫,不知道到底是我错了,还是你不对。其实哪有什么对错,那个时候太小,不懂得。”
这是酸涩。
“知道你回来了,又不知道该不该找你,八年不短。”
苦味。
他笑了笑,“现在很好。”
她吃了一口布丁,甜腻到她说不出话。
年少不知爱恨,他们错过彼此,兜兜转转,又终于回到对方身边。
她搁下勺子,认真地说:“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不是吗?”
他扬起嘴角,“嗯。”
两人分食完甜品,迟澈之说:“现在还低血糖?”
晏归荑答:“好了。”
他摇了摇铃,候在远处的侍者会意,对着耳麦说了一句,不一会儿,一人推着小车来到桌边。
她看了眼推车上的用红色丝带系着的大盒子,挑眉道:“真的有礼物?”
侍者收掉餐盘,另一人把盒子放到桌面上,又推着车走了。
迟澈之说:“拆开看看。”
她拉开丝带,打开大盒子,一个鞋盒映入眼帘,上面写着“JIMMY CHOO”。
她蹙眉,“不会是……水晶鞋吧?我不穿高跟鞋的。”
“为什么是水晶鞋?”他不解地问。
她心道,之前和你讲过辛德瑞拉的继姐。想来他不会这么俗套,她把鞋盒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双黑色露跟中跟鞋,简洁大方,附和她的喜好。
他说:“我不太懂女人的鞋,让阿琪陪我挑的,平底鞋都不太好看,这个跟比较低,正式场合也可以穿。”
“终于想到还我鞋子了?”
“试试看?”他起身,走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拿走鞋子。
“我自己穿……”
他直接用行动回应,蹲下来,把她原本的中筒靴脱掉,为她穿上中跟鞋。
她翘起脚尖看了看,然后站起来走了两步,他怕她摔跤,一手抬着她的手腕。
她望着他,好像要看到他心里去,她说:“谢谢,我很喜欢。”
他示意她坐下,自己也重新回到了位置上。
盒子里还有一本像是画册之类的东西,她看了一眼,“这个也是?”
他把盒子挪开,将画册推到她面前。
她翻了两页,发现这是一本建筑图纸,有几页是效果图,郁郁葱葱的山林间,立着一栋全白色的三层式独栋别墅,几何设计的半玻璃结构;其中包括内部装潢的细节,完整到可以看见二层的客厅上悬挂着考尔德的动态雕塑,整个设计和建筑保持一致,以白色为主,十分简洁。
“这是什么……不会是你的作品?”
他笑着摇头,“是不是觉得和明日美术馆有些相似?请同一位设计师做的,这只是大致的方案。”
“你要搬家了?”
“你的。”
她蹙起眉头,“什么意思?”
“我觉得成都不错,每年可以抽时间过去休假,你在那边也没住的地儿,这就是你家,我们家。”
家。
她背上一紧,笑道:“迟澈之,你这是在……求婚?”
她把“求婚”两个字说得很含糊,明明是玩笑,却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他似笑非笑地说:“你当我是谁,求婚这么磕碜。”
“磕碜?”送一栋房子叫磕碜,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说你准备好嫁给我了?”
晏归荑彻底没了话,表情也变得严肃,“我受不起。”
“这是我的心意。”
她指着图册上一处,说:“不如把考尔德的《黑》送我。”
《黑》系列在佳士得拍行的最新成交价是八百万,她合上画册,放到他面前,“算了,那也不行。”
“全部办好了再移交到你户头上,税很高的。”
虽然她不懂房产,也知道在这种地方建房子要批地皮,成都地价比起北京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但对她来说,却是远远不可企及的。
“真的没必要。”
他觉得一时半会儿说不通,把册子扔到盒子里,说:“好了好了,总不能让惊喜变成惊吓,我不说了,你好好想想,好吗?”
她勉强应下,想的却是绝对不会再提。
*
回到家,晏归荑看见李女士在客厅做立裁,她时常通宵达旦的做,有时候为了课业,有时候则是出于兴趣,研究大师们的作品。
李女士招呼她到沙发上坐下,指了指茶几,嘴里衔着缝衣针,吐词不清地说:“你叔叔带回来的葡萄,这盘我刚洗的,尝尝,这葡萄好吃。”
葡萄好吃。
晏归荑的脑海里浮现出缠绵而暧昧的画面,她轻咳一声,为了隐藏心里的猫腻,伸手拣了颗葡萄,边吃边说:“妈,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年前。怎么啦?”
“哦……就是想到自己一个人住会不会不太习惯。”
她从小就不黏人,至少和李女士不亲,此话一出,导致李女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是害怕,让朱朱跟你住一块儿嘛。”
“有道理。”她点了点头,起身回房。
这些天,晏归荑忙得昏天黑地,和迟澈之也是一周才见两三次面,房子的事他没在提及,让她放松了些。
门画廊给的期限很短,要在一个月内做好王鹤的展,好在她那日从地下酒窖获得了灵感,准备将展厅的布景打造成类似的感觉,很快就将方案做好。门画廊和王老板不想被旁人诟病,展览的地点选择了别的艺术空间,她落实好这件事,把剩余的相对简单的工作交了助理策展人。
接着,晏归荑便同周教授的团队飞了一趟香港。香港巴塞尔每年三月中下旬开幕,准备工作却要提前许久开始。她算是过来“见习”,做的工作不多,官方名单也不会出现她的名字,不过周教授也是想“考察”她,这次表现不错的话,之后可以带她直接参与,或者做其他项目。
路上,琴姐问起她王鹤个展的事情,她明白过来,原来她给王鹤做展这事儿已经传开了。
“她四处跟人说呢。”琴姐摇头道,“你再斟酌一下,和她那群人混,等同说和另一部分艺术家绝缘。”
晏归荑只是笑笑,她上次听见琴姐在背后说她那些话,现在面上同她这样讲,心底可能还在幸灾乐祸。
周教授不过问这些事,工作上认真严肃,私下待她还和以往一样亲切。
*
飞机落地,晏归荑推着行李箱走出来,在一群等待的人里,一眼就看到那个高挑英俊的男人,就算他戴了顶鸭舌帽,遮住了半张脸。
她笑着迎过去,“等很久了?”
“再久都得等是不是。”他搂着她往扶梯走去。
“少贫了你。”
“累不累?”
她摇头,“除了跑来跑去比较奔波,其他还好,我的工作量很小。”
“想吃什么?”
“看你,我想躺会儿,到了叫我。”
一上车,晏归荑就闭上眼休息了,迟澈之开得很慢,周围的车想超车,看这是辆跑车,怕撞上又不敢贸然超上去,只得不停按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