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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已迟迟归(50)

作者: 冒牌反派 阅读记录

他喉咙干涩,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我喜欢你。”他轻声说。

晏归荑大概是真的睡着了,并没有任何反应。

他想,如果他能够早一点遇见她就好了,说不定他不会变得这么糟糕。现在他有必须要做的事,是惩罚也好,渴求解脱也好,他不知道之后会怎样,所以没法向她坦白自己的心意。

天蒙蒙亮,晏归荑在周围嘈杂的人声中醒来,先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突然惊呼了一声。

迟澈之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扶住自己的脖子,“怎么了?”

“早上了!”

迟澈之也是一愣,“操……”

巴士的门打开,司机端着水壶走了进来。

“快!下去!”晏归荑推了推旁人。

迟澈之连忙从窗户翻下去,伸长手说:“我接着,不怕。”

司机已经发现车上有人,指着她说:“你干什么!”

晏归荑也来不及犹豫,赶紧跳了下去,迟澈之眼疾手快拦腰把她接住,可是刚醒,腿蜷缩了一晚上还有些发软,脚下没稳住,膝盖朝地上撞去,他半跪了下来。

她的手在地面上摩擦了一下,顾不上痛,从他身上下来,“你还好吧?”

“没事。”他忍着痛,把她的手拉过来看了看,掌心外缘破了点皮,没有出血。他说,“还好,没伤到。”

他们磨蹭的这会儿,司机已经从车上下来,指着他们说:“小兔崽子!”

迟澈之拉着晏归荑上自行车,助推了两下就飞驰起来。

路过一个琴房,他像是心血来潮,租了一间练习室,拉着她就走了进去。

他试了试音,断断续续地弹了一遍《卡农》。

她看得出他很紧张,轻声说:“不用勉强。”

“没有。”他话音刚落,琴音响起。

这首曲子她昨晚听过,舒伯特的降B大调即兴曲。

她明明坐在琴凳上,却感觉自己漂浮了起来,徜徉在云端。

他布满茧的双手充满力量又无比温柔。

他说:“弹错了几个音,生疏了。”

她忘记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他的眼里有她的倒映,她笑得非常非常开心。

那是一场奇遇,如果故事在琴盖合上的时候结束,一切都会不一样。

*

那日一别,迟澈之再也没出现在画室门口。

晏归荑听说他为了一个女孩跟人打架被停课了,听说他和一群瘾君子混在一起,她打不通他的电话,网络上也不见他的踪影,非常担心,抽空去了学校,公告栏果然贴着处分告示。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接着就接到母亲从成都打来的电话,外婆病危。

“外婆生病了为什么不跟我说?”晏归荑站在重症室外,眼眶发红,“你不是说回来是工作吗?”

李女士说:“你要考试了,不想让你分心。”

病床上的老人周身插满了管子,心电图上的波纹缓慢,突然发出了刺耳的鸣响。

医生护士推开房门,“病人家属!”

晏归荑冲了进去,慌忙俯到病床前,“外婆!”

老人的嘴里溢出淤血,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缓缓阖上。

她浑身的力气像被抽掉了般,跪在了地上,耳边是嘈杂声音。

那几天晏归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渡过的,许久不见的父亲从美国回来参加葬礼,她也没怎么和他说话。

联考前一周,北京下雪了。

晏归荑回到画室后状态一直不好,唐逊让她去自己的工作室,给她开小课。

去的途中,她撞见了迟澈之,他正和一群人站在巷口抽烟,那个打扮时髦的女孩靠在他怀里。

冷风裹着雨雪吹打在她脸上,提着工具箱的手被冻得冰冷,她毫无知觉,绕开他们径直往前走。

迟澈之在看见她的时候瞳孔骤然紧缩,和旁人开了两句玩笑,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拿货”的时间就在今晚,怕自己后悔,怕给她带去麻烦,他一直没有找她,哪知这个时候会碰上。

走到转角,晏归荑听见身后传来男孩的声音,“葡萄。”

她僵直着背,慢慢转过身去。

她的脸色很不好,他问:“最近还好吗?”

她冷冷地瞧着他,“你在干什么?”

“什么……”

“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手机被没收了。”

见她不语,他又说:“最近……没来找你,生气了吗?”

她抿了抿唇,“我要准备考试,你没来烦我正好。”

“葡萄……”

“你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不是,我……”他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蹙眉道,“你又打架了,还是记大过,不想上学了?”

他彻底怔住了。

她希望他生气地反驳,可他什么也不说,让她既难过又委屈,难道在巴士上讲的那些不成文的誓言都不算数吗?

她说:“迟澈之,我不知道你家里怎么样,是不是可以让你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我跟你不一样,只有努力通过高考才能摸到大门。我讨厌你抽烟、满口脏话、动不动就打架,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葡萄。”

“不要叫我葡萄!”

他上前想要拉她的手,被她一把甩开。

电话铃声响起,晏归荑接起来,“唐老师?”

唐逊说:“我到红绿灯这里了,你在哪儿?”

“就在前面。”她挂断电话,看着他说,“我走了。”

“我……”

她没再理会他,转身小跑到红绿灯路口,唐逊打着伞走来,揉了揉她的头,接过了她手里的工具箱。

迟澈之站在原地,手中的烟头烫到手指也浑然不觉。

少年滚烫的心在雪地里逐渐冷彻。

那个时候晏归荑的心绪乱得一塌糊涂,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还是因为他不再联系她而失落,亦或是嫉妒别的女孩和他的亲昵,她根本分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把压抑的情绪发泄在了他身上,她想要道歉,可他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春去秋来,她甚至一度以为他出事了,直到在头条新闻上看见他。

第四十章

“挂这边。”

“灯光往旁边挪一点……对。”

“这儿的小字没在线上,有一点点偏。”

展厅里人来人往,都在做最后的调试,晏归荑拿着卷尺检查作品摆放的位置,忽然叹了口气,一手撑在了墙面上。

工作人员说:“晏老师,您要不休息会儿吧?”

她摇头,“没事。”

吕蓉拿着宣传册走过来,“怎么,紧张?”

晏归荑笑了笑,“有点儿。”

吕蓉拍了拍她的肩膀,“放轻松。”

整个准备过程她的确一刻都没法放松,临到开幕却不紧张了,她一向这样,只是她现在有点难以集中注意力,一走神就会想起迟澈之。

展厅入口做了一个狭窄的甬道,墙面被漆成了红色,首先入目的是一组悬空的装置作品,往前走会看到彩色的灯光装置作品。这是晏归荑的设计,让人仿佛进入一个虚幻的空间,清空头脑中的预设,再慢慢深入展览。

艺术家们提前到场,聚在一起聊天。一般来说,群展在协调上会比较麻烦,每个艺术家和他们的画廊都想要让作品摆在最重要的位置上,这次有美术馆协调,还算顺利。

陆醒不善言语,和大家寒暄一番便独自去看展了。他站在唐逊作品前看了会儿,正准备离开,晏归荑朝他走了过来。

打了个招呼,他说:“我可以走了?”

她说:“一会儿就开幕了,批评家和媒体都会来。”

“我可不想解释创作过程和表达意图这样的问题,你知道,很傻。”

晏归荑摊手,“我会尽可能帮你阐述。”

陆醒看了看那边围聚的人,“不加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