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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已迟迟归(37)

作者: 冒牌反派 阅读记录

他的“罪行”从无心学习到打架斗殴,家人斥责他“好好的苗子长歪了”,商量着要把他送去军队,可是年龄太小,最后把他送去了“军事学校”。可能连家里人也不清楚那个地方到底会对孩子做什么,只是他们管不了,总得找人管教他。

迟澈之觉得自己活该,谁让他动了那么邪恶的念头。

父亲让他站一晚上就站一晚上,爷爷抽他就抽他,反正都说是他错了。

这些日子,他不断回想起哥哥还在的时候。哥哥任何时候都是轻言细语的,从不对他生气,他不过玩笑说“你收到的情书比我多”,哥哥就把那些信全部退了回去。

迟澈之忍着疼痛从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翻找出一本日记,里面写着青涩的少年心事,敏感又细腻。一开始知道迟羲之写日记,他还嘲笑他。第一次翻开,他才猛然惊觉原来哥哥的内心世界是这样的。

他和哥哥从小就住在这个大房间,小时候睡上下铺,大了分成南北两个小房间。明明这么近,他却从来没好好了解过他。

母亲收拾遗物的时候,迟澈之把这本日记藏了起来,里面的内容他不敢让她看到,也不想她看到,他怕她会崩溃,会压垮她最后一根神经。

“……我在他身下折叠,卷曲,像个随意变换的容器。我是一个空壳,可以接纳任何,甚至发出黏腻的声音。可是谁来接纳我,我是这样令人厌恶。他的眼里是欲望,我却看见了母亲的心碎。把我撕碎吧,我这样说。”

“……针刺破皮肤,万物都变得轻飘飘的,光在流动,音符在跳舞,连《月光》也吵吵闹闹。”

迟澈之忽略掉这些难以理解的片段,在其中寻找着人名,那个让迟羲之沾上毒品的人。

*

翌日返校,晏归荑一进教室就看见了迟澈之,他坐在最后排的专属位置上,呆呆地看着窗外。

“喏。”

听到有人过来,他掀起眼帘瞧过去,先看到她明亮的笑脸,又看到她递过来的钱。

“干什么?”

“昨天打车的钱。”

“不用了。”

她把钱塞到他手上,“收着。”

女孩温热的指尖碰到他手心,仅仅一瞬,他捕捉到她光滑的皮肤。

他突然失语,默默地收下,又听她说:“我去搬书。”

他这才想起他答应了她坐同桌。

因为迟澈之总是挑最后一排的位置坐,晏归荑也不用等全部同学到齐了再换座位,迅速收拾好东西就搬到了他旁边。

他摘下耳机,“你要不要坐里面?”

“为什么?”

因为靠着窗户,他最喜欢靠窗的位置。他抿了抿唇,“不要就算了。”

“没关系,我就坐这里吧。下周换到第一组去也没有窗户。”说完她笑了笑。

他发现她爱笑,之前和女孩儿们说话也是笑嘻嘻的,后来没人和她一起玩她就不笑了。不过即便是被排挤,她走路的时候也总是微微抬着下巴,很骄傲的样子。他呆在教室的时候,也听见女同学说她这幅样子很惹人厌。

他没觉得有哪里不好,委屈就要作出委屈的样子的吗?那些人真蠢。

还没上课,教室吵吵闹闹的,一些人奋笔疾书抄假期布置的作业,一些人围在一起聊天。

那群女孩一边笑着一边回头看晏归荑,她淡漠地看了一眼,自顾自地看书,握着书角的手却慢慢收紧。

迟澈之也瞧见了,大声说了句“傻逼”,全班都听见了,也不知道他在骂谁,女孩们的脸一下就冷了来。

其中一个看着他说:“骂谁呢?”

“骂傻逼啰。”

晏归荑心里一惊,抬头看见他扬着下巴,眉尾上挑,虽是在笑,眼神却十分冷漠。

女孩们不想招惹他,悻悻地回头,他冷哼了一声。

晏归荑小声说:“不用理她们的。”

看着她垂眸的样子,他突然感到心烦,蹙眉说:“你都不知道骂回去?”

“没必要。”

“你怎么这么好欺负?”

“我不在乎。”她轻轻瞥了他一眼。

其实她心里很不好受,她从小不管是在学校还是画室,多得是小伙伴,她是别人羡慕的对象,是老师夸奖的好学生,甚至连严格的李女士都把她视作骄傲,她不想去争辩,不想低头,不想承认自己被排挤的事实。

他别过脸去,不再说话,觉得自己当真是吃力不讨好。

过了会儿,他听见她说:“不过……还是谢谢你,下次不要这样了。”

他手肘动了一下,她放在桌子角落的水瓶被撞到再地。

她张了张嘴,以为他生气了。

他想解释,还是什么都没说,弯腰捡起了水瓶。背上的伤口拉扯了一下,他疼得差点“嘶”了一声。

老师在台上讲卷子,底下的人很安静。

迟澈之用右手撑着额角,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偶尔笔会掉到桌子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晏归荑被吵得无法集中注意力,轻声说:“可不可以不要转笔。”

他偏头,透过指关节看她,眼神很疑惑。

“有点吵。”

“麻烦。”他稍微坐底了些,换了右手转笔。

她忍无可忍,皱眉低声道:“迟澈之。”

“嗯。”

她转头去看他,忽然瞥见他的后背,深蓝色体恤上有一滩污渍。她从没看过他穿脏衣服,连最容易脏的白球鞋,穿在他身上从来都是干净得像新的一样。

“你在看什么?”

她本来没打算提醒他,他这一问反而让她有些窘迫,“你衣服脏了。”

他一愣,“背上?”

她又仔细瞧了瞧,“你好像……这是血吧。”

第三十章

晏归荑凝神看了看,那道血迹有一指长,周围还洇开了些,“你流血了。”

“没事。”迟澈之稍微侧过身,不想让她再看。

她蹙眉道:“你没事吧?”

他冷声说:“没事。”

他怎么可能没事,昨天爷爷下手又狠又准,棍棒全部打在同一个位置,肩胛骨下面皮开肉绽,他稍微一动就扯得生疼。可是他才不想让别人瞧出来,早上还特意穿了深色的衣服,没想到刚才勾腰那一下竟然流了血,还叫晏归荑瞧出来了。

他一直转笔消解疼痛,伤口一直没处理,重又扯到,越来越疼,最终他放下笔,把手垂在身侧。

见他不再转笔,她低声说了句“谢谢”。

下课后,晏归荑从书包里翻出一盒创口贴,用手碰了碰迟澈之的肩膀,“给你。”

他一时不知道是觉得好笑还是感动,冷淡地说:“我真没事儿。”

“我有很多的,因为经常削铅笔,所以一直都带着创口贴。”

“没用。”

“受伤了?”她觉得这句纯属废话,又说,“怎么受伤了……”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晏归荑把一板创口贴放到他桌上,“怎么会伤到这个地方。”

迟澈之被她闹得心烦,抄起创口贴,“我贴。”

“是不是要先消毒?”

“……”

“你怎么不贴?”

他心想创口贴也没用,面上还是说:“待会儿贴。”

“要贴噢。”

他瞪了她一眼,“烦不烦。”

中午回家吃过饭,晏归荑就说要去学校了,李女士奇怪道:“这才一点,平时不是一点半才走吗?”

“今天作业多。”她说完就匆匆走了,生怕撒谎被瞧出来。

她惦记着迟澈之身上的伤口,看他也不像是打架会吃亏的人,不知道怎么会出血。难道是被刀伤到了?光是一想,她就觉得惊心。

晏归荑在校门口的药店买了酒精等药品,路过超市的时候看见了迟澈之,狭窄的甬道里,他靠在墙上抽烟。

看她站在那儿不动,他挑眉,“怎么?”

她走过去说:“你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