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已迟迟归(34)
有次朱朱说起关于性的话题，讲了大半天也不见晏归荑说话，她笑道：“诶，你不会还是……”
晏归荑轻咳一声，“怎么可能。”
“诶，那睡过的人里就没有让你动心的？不过也是，这种关系走什么心啊。”
想起朱朱的话，晏归荑心慌意乱，蹙眉冷声道：“无聊。”
迟澈之觉得不过是开个玩笑就让她气成这样，忽觉无味，遂敛了笑，“资料我看过了，什么时候签合同？”
“没带在身上，要不现在去我的工作室？”
*
一面书墙前，迟澈之坐在孔雀蓝色单人丝绒沙发上，午后温暖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勾勒出他的侧脸线条。
晏归荑端着两杯咖啡转身，他抬眸看过来，视线碰到一起，她微怔，垂下眼帘走过去，心里暗叹这人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她在椅子上坐下，抿了口咖啡。
他已经很熟悉藏品出借的合同，逐条阅读后提笔签了字。
许是阳光太好，她没有立即请他走，渐渐和他聊了起来，从展览到艺术史，也说起了工作和生活。重逢这么久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单独坐下来好好说话，不过，彼此都绝口不提学生时代，生怕破坏了这难得的悠闲时分。
约莫有一个钟头，迟澈之提议说一起吃个饭。
恰好晏归荑的手机响了，她还没答复，先接了电话，“贺队长。”
他挑眉，稍有不悦。
听了对方的话，她看了看对面的人，对贺晙说：“抱歉，我有约了……好，改日吧。”
收线后，她收好文件，回头看他，“不是要吃饭？”
他笑笑，“走吧。”
到了西餐厅，迟澈之为晏归荑拉开座椅，一副绅士做派。
她轻笑着坐了下来，接过侍者递来的菜单，“你开车的话就不点酒了吧？”
“没关系，给司机打个电话就是。”他翻阅着菜单，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你最好不要喝酒。”
她瞪了他一眼，眼里含笑，像是撒娇。
他有些失神，移开目光，跟侍者点餐。
最后还是开了一瓶白葡萄酒来搭配餐食。两人都是吃饭时不太喜欢说话的类型，上主食前，还是晏归荑先举杯，“敬你，合作愉快。”
迟澈之跟她碰杯，“客气了。”
她喝了口酒，动起刀叉来。
吃了一会儿，他开口道：“那个小苏你还是少来往比较好。”
这话很委婉，她却听懂了。小苏是上次带她去酒会那个公关总监，在圈中人眼里就是一个掮客。
她不喜欢称这个行业为圈，总有种闭门狂欢的感觉，然而这个行业的确存在圈子，不少人顶着策展人或艺术家的头衔四处攒局，有真的为了项目奔走的，更多的只是混在其中为了一个虚无的名头，其中也存在着掮客。在好好做事的人眼里，他们就是圈中的交际花，虽然心底瞧不上，但需要人脉的时候又不得不求助他们。
迟澈之的意思就是让她少接触这些人，不要四处赴局，搅乱私生活。
晏归荑说：“她帮了我不少。”
“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说。”
她佯装不解，“什么需要？”
他吃了口菜，“你想认识什么人，我都可以介绍给你。”
“迟总什么时候开拓了中介业务？”
他笑了一声，“听说你想给陆醒做个展？”
估计又是从画廊老板那儿听来的，她点头，“没错，不过你就这样信任我？”
他瞥了她一眼，“我只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把她捧高的同时也顺带夸了他自己，她轻声说了两个字，“自恋。”
他摸了摸下巴，“虽然我没有，不过，我怎么也有这个资格吧。”
她连道了三声“是”，“您真是众星拱辰。”
吃完饭，晏归荑抢着付账。迟澈之也不拦着，笑笑说：“这是让我下次再请回来的意思？”
她懒得同他玩文字游戏，抬眸瞧他，“嗯，是啊。”
他随口一句促狭的话，本以为她会生气，可是她却没丝毫恼意。他扬起的嘴角忽然顿住，是不是，她其实并没那么讨厌他？
两人一道走出餐厅，宾利已停在路边。
晏归荑抬腕看表，时间尚早，“走走？”
话音如珠玉罗盘，明明是清清冷冷的声音，可是风一吹，叫他的心都要化了。他想也没想就说：“看电影？”
“好啊，附近就有影院，走着去吧。”她抬头看他，笑着说，“消消食。”
灰蓝色天幕下，胡同的尽头的红花槭烧得绯红，她眸眼清澈，薄唇嫣红，竟比那层层叠叠的枫叶还要惹眼。
让他想要拥她入怀，想要狠狠吻她。
迟澈之的喉咙一紧，别开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她踩在落叶上，看着前路说：“北京这点就很好，四季分明。”
如果人的心也可以这样好了，她在心里叹息。
安静地走了一段路，他的目光始终若即若离地缠绕她身上。
她终于察觉，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嗯，有。”
她有些慌张，“什么？”
“漂亮。”
“你！”她抬手拍在他手臂上，他也不躲，生生挨了一记。
他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白牙。她仿佛看见了曾经的少年，低头嘟嚷，“土不土啊。”
“瓜娃子。”迟澈之拙劣地模仿四川口音，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更像是不标准的普通话。
她有些惊讶，这抹神色旋即被她隐去。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说方言，就是说的这句话。
“你才是。”她佯装不高兴，挑起眼尾看他，一字一句近似娇嗔。
“傻不傻。”他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两人都愣了愣，他收回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快到了。”
晏归荑平时很少出来看电影，一是对商业片兴趣缺缺，十有八九会睡着，二是不得闲，光是那些展览上的实验影像她都没时间一一看完，今天算是给自己放了假。
迟澈之作为老板，当然要先给自家公司的电影贡献票房，买了最近的一场，他问：“要爆米花么？”
她摇头，忽然想到自己可能会睡着，“好。”
检票员发给他们两只3D眼镜，她“诶”了一声，“3D的还是。”
他抱着爆米花和可乐走在她后面，“不喜欢？”
“还好。”
两人进去的时候厅内的灯已经熄灭，广告正好结束，一落座他们就戴上了眼镜。
随着熟悉的音乐响起，荧幕上出现龙标，接着出现了电影公司的片头，随着动画，草书体的“归迟”二字出现在中央，北京归迟影业文化有限公司。
晏归荑的心跳了一下，透过镜架看了眼身旁的人。
他透过镜片看过来，“嗯？”
她摇头，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这是一部武侠动作片，导演多次获得金马奖，演员阵容豪华，特效精致绚烂，一看就是斥巨资打造的商业片。
开篇就是一段激烈的追逐戏，晏归荑专注地看着荧幕。
微弱的光映在她的脸上，鼻尖到下巴的线条很是柔和。她伸手拿放在中间扶手上的爆米花，碰到了旁人的手。
好似触电般，她迅速收回手，接着，两粒爆米花放到了她唇边，她瞄了他一眼，轻轻衔住。
指尖触碰到她柔软的嘴唇，他眸眼一暗，装作自然地拾了一把爆米花在手里。
昏暗的环境里，两人周围好似裹起了一圈圈糖丝，柔软黏腻。
迟澈之背上发热，怎么调整坐姿都不舒服，最后把爆米花放到她怀里，把中间的扶手拉起来，神态自若地看向荧幕。
只是一道扶手的消失，两人的手臂挨到了一起。
因为距离拉近，她突然有些不自在，但这份不自在很快就随着电影剧情的推进被她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