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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同人)东宫:假如是李承鄞先想起来(15)

作者: 纸上偷生 阅读记录

她忽然矮身从地上连抓了好几把雪扬到我脸上,“李承鄞,你!你太不要脸了……”

面色红润,含羞带怯。

我迎着那些风雪抱住她,认真道:“小枫,你一直都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待你。”

第16章 第 16 章

自那日之后,赵高两家的事情按部就班进入缓慢地审理过程。有人想方设法为求一生,也有人千方百计但求一死。但无论如何,等待着他们的命运总不会再抱有任何善意。

又有谁能想到,命运在顷刻之间天翻地覆的转变,起点仅在于多年前一个后宫无辜女子的死亡呢?他们自然是忘了。但总有无法忘记的人,即便是从地狱里,也势必伸出手来一定拽他们下岸。

也曾有人劝我,恩怨情仇,冤冤相报,何时能了,不如放下。

说话当然轻巧。可我总忘不了母亲。

忘不了她院中的挂甲树,午夜梦回时仿似还能耳闻她的低喃和歌声。二十年过去,该忘记的不仅没有忘记,反而更清晰了。我不知道父皇的心中,母亲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但我固执的以为,他心中几乎没有情爱。对盛宠一时的淑妃如此,对相敬如宾的皇后,也如此。

我不愿重复如此帝王之一生。用一辈子的心血去维持权力,维护江山。朝堂奏对,固然正气浩然,条分缕析皆为黎明百姓。其实唯有真正位居高处方才明白,只要手中握有至高无上天下独一的权力,他就永永远远只能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不能有爱,不能有恨。是为天子,是为寡人。

我很不愿意。

母亲去后,她的宫殿又进了新人,来来去去,物是人非。她入宫那年手植的挂甲树早已被人砍去,半分枝叶不存。但我却很好的保持了这个习惯。凡移一宫居一室,必手植一株挂甲树。

所谓挂甲树,不过是燕赵之地普普通通漫山遍野随处可见的酸枣棘子。叶密花小,遍布棘刺。除了花香浓郁,着实无甚特别之处。

她唤此树挂甲,也许同那位战死沙场英年早逝的公子相关吧。

斐斐素华,离离朱实。

这些故事,我一点点凑齐,仿佛只要寻着那些痕迹,我便可离她更近些。二十年来,这真是我做过最专注也最得意的一件事情了。

积雪消融之后,春天便真的来了。我带了小枫出宫去,两人并排骑着高头大马,一路出城去。她来上京这些年,大约不曾到过远郊,一路上都很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出城,她便摘了帷帽,耳环同珠翠叮当作响,春风吹乱她的发髻,裙角飞扬,谈笑间,我们又走了好几里地。

京郊已见草色,遥看嫩黄柳绿一片。山间梅花未落,亦开了早春的花儿,桃李灼灼,漫山遍野接连成片,鸟雀争鸣,风光好不旖旎。

我们走了很远,她才问道:“李承鄞!我们这是去哪里?”

我一打马,立刻上前去,“你跟着便是了!”声音落在风里,飘散得很远。但我很快活。

她不服输似的立刻追上来,道:“你不等我是不是?那我也不等你。”话落一鞭下去,那匹小红马立刻撒开四蹄子,沿路狂奔起来。

“小枫!”我急急追上去,她却不肯慢下,催促马儿跑得更快了。

我一路追上去,她跑的累了,终于停下来,畅意道:“要是在西凉,我一定能跑得更快!”

“你很想家吗?”我看着远方起伏连绵的山峦,问道。

她也去看那些山,仰头喝下好几口水,才道:“自然是想的。哪儿有人离家万里却不想家的?”

“无家之人,也会想家吗?”

她闻言一愣,奇怪地看我。

我笑起来,故作轻松道:“从这里往西再七八里地,我们就到了。”

“到了?到哪儿?”

“到了一瞧便知。”

我们并肩策马不多时,便见一棵高高大大的酸枣树。树下一座坟茔,只见高高的土堆隆起,荒草丛生。

这便是目的地了。

此处已是人迹罕见的荒山野岭。方圆十里不见村社茅屋。我很少春天过来。不曾见过此处山花烂漫的景象。但母亲葬在此处,大约并不觉得孤单。

是,即便没有这些花儿,她也不会孤单。

小枫一下马便道:“这是……?”她显然看出这是一处坟茔,但如此荒败,她又不确信起来。

我将两匹马儿的缰绳挽起,任他们在附近自在吃草。才回身道:“这是我母亲的坟茔。”

她想了一想,道:“淑妃……不是葬在皇陵吗?”她还记得年年我母亲的忌日,我都要亲自去皇陵的事情。

我一面清理坟上杂草,一面淡淡道:“皇陵只是衣冠冢。我后来偷偷把母亲的骨殖葬在此处了。”

她很讶异,一面帮我拔掉那些枯草,一面道:“为什么?”

清理完杂草,我摆上祭品,这才坐到坟前,道:“小枫,你来。”

她依言坐到我边上。二人并肩,像是在同谁促膝长谈一般。

我倒了一杯清酒,洒在坟前,道:“母亲,我带小枫来看你啦。”

小枫也学着我的样子,依样画葫芦泼了一杯酒。

浓郁的酒香夹杂着春日里土壤花草的香气盈溢山间。

我道:“小枫,你还记得上次在清云殿,我同你说的姑娘与公子的故事吗?”

她点头道:“记得。”

“那位姑娘,是我的母亲,那位公子,是裴照的族叔。当年公子出征,我母亲偷偷出城送他,二人便在此处分别。公子最后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此处除了我母亲的骨殖,其实也是公子的衣冠冢。”

她呆了一呆,仿佛故事终于圆满,高兴道:“那他们……也算是终于相守了吧?”

说完起身,摘了好些野花摆上,拜了三拜,仿佛忽然想到什么,道:“父皇知道吗?”

“他……知不知道呢?”我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

他知不知道呢?

这个故事里,他至始至终只是个帝王。

我还在出神。

小枫忽然道:“姑娘是你的母亲,那小王子……是你……?那……”她赫然想到了什么,话音一哽,便愀然无声了。

我沉沉呼出一口气,放柔了声音道:“那小王子是我,邻国公主是你。只是……你都忘了。”

说完我便感到些许后悔。

每当我试图去考量说与不说的事情,我就总是想起那天她听了故事,在清云殿里轻声道:“如果……公主一直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活得清醒的人注定不能得到幸福。

我是不是做错了?

第17章 第 17 章

从头再说一遍故事,要事无巨细,在每个细枝末节都小心敲定表述;要客观,使其无限贴近真相;要委婉,要注解我的喜欢和爱,要摒除阴谋诡计,回避血雨腥风和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惨不忍闻。

——这几乎不可能做到。

故事一旦开始,无论如何花言巧语,终究无法改变既定事实。

我想骗她,想叫我们的故事纯粹美好。但我始终无法骗她,就像无法欺骗自己不去爱她。在心怀叵测的时候尚且能够真心实意的相爱,在忘却前尘之后仍然无法抑制心动的再爱,在忆起往昔之后按图索骥始终如一的深爱……要怎么骗呢?

世上千万的事,于我皆可如过眼云烟,唯有小枫不可如此待之。对错的分辨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对否?错否?我其实迷茫了。

但我想,爱之所以动人心魄刻骨铭心,在其纯,在其粹,在其诚,在其魂牵梦萦,在其一生独一无可取代。

靠欺骗和隐瞒得来的爱,我不屑,亦对她不公。

那便说吧,将一切都说个清楚明白,痛快淋漓,便畅叫扬疾,狼狈不堪,即使肝肠寸断,心死望绝,也定要在清醒的时候相爱,方不辜负真心,方有资格说非我莫属。

“小枫,全部全部,我都告诉你了。我陪你跳了忘川,但我还是想起来了。也许是上天不肯原谅我,所以才叫我想起来。又或者,是上天可怜我,所以叫我一直都记得……小枫,如果……你还是和那时一样,要生生世世永永远远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