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同路(33)【CP完结】

作者: 旧雨封池 阅读记录

有些遗憾,但厉沛分得清轻重缓急。

影碟被归还,所有的盆花都被聂寻秋前一天晚上搬了回去,房间失去缤纷似锦的色彩,也似乎没有变得多宽敞。他换了身舒适宽松的衣服,将病号服仔细地叠好、压平,放在枕头上,之后打了个电话给厉演,又开始忙活行李。

四张糖纸、一沓在纸上画出来的棋局,组成他们在这间病房里共同度过的静谧夜晚。

厉演看他将那沓纸整整齐齐地放进包里,想起自己那个弟弟也是这么热爱“捡破烂”,许多小玩意都像载着特别的含义。

小沛总觉得贝壳里有海的声音,凑到耳朵前就能听到船舶离岸的鸣响,别人眼里不名一文的石头,因为一点点足以让他幻想出小故事的花纹,就比有璀璨火彩的钻石更让他觉得珍贵。

平行世界么?

每个人却都像是不平行,细枝末节的地方造就独一无二,但总有汇集在一处的交点,不论穿梭到哪个时空,那些交点如同恒星,闪耀着亮眼的光。

还真是个挺温柔的概念。

厉演低头,嘴角不觉地上扬,他听到拉链闭合的声音,问道:“收好了么?”

“嗯,本来也没带过来多少东西,聂医生临时有事,还得让你送送我了。”

“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厉演接过行李,“送你去哪儿?”

厉演会这么问,就代表他知道去处不是单项选择。

厉沛顿了顿:“去之前住的那里。”

“好,”厉演轻笑,揉了揉厉沛的脑袋,“真的想好了么?是自己的决定吧?”

“嗯,”厉沛的发被那只大手揉得散乱,他没即刻打理,“既然都重新认识了,就再勇敢一点,以一个更近的距离去相处吧,试试看隔了那么久以后,我们还能不能磨合到一起。从前我跟他之间,最大的隔阂就是我大哥的死,但我想我们的死足够勾销这笔债了 。这个世界你过得很幸福,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所以想去追追看,也许我们真的是最适合彼此的人。”

厉沛问过自己还爱不爱聂寻秋。

他来不及迟疑,跳跃的心已经说出了所有。

厉演将人送上电梯,离开的时候报了几道菜,打算去趟菜场,买些食材,开个火,为厉沛解决一天的伙食,聂寻秋估计会忙到晚上,让他回来做饭是指望不上了,照顾弟弟还得他这个哥哥来。

厉沛还在脑海里听他碎碎地念叨,电梯的数字跳到八,钥匙很好找,他在包里摸到那个粗糙的粉白毛球,毫不费力地往外拽,落在掌心的正好是能打开家门的那把。

天气有点闷,湿度比往常高一些,晚一点说不定有雨,进门却仍觉得干燥明朗,如同晒了很久的太阳。家具和陈设和他走的时候没有变化,一切都打扫得很干净,只是门口多放了一双拖鞋,玄关的鞋柜上,落下了张医院食堂的饭卡。

沙发上搭着件聂寻秋的白衬衫,没有污渍和汗味,大概是洗干净之后忙得忘记收进衣柜,厉沛没有动它,将行李放下,踱步到阳台,发现那儿丰富漂亮了不止一星半点。

除了之前带到过医院来的小苍兰、洋桔梗、芍药,聂寻秋还拨了一角给生长旺盛的矮牵牛,专门围了个架子,让藤本的月季攀着,成了堵繁茂的花墙。

有些杂乱,像半成品,地上还有些枝叶没来得及扫去,一旁放着花枝剪,和一副没能完全放平的手套。他的眼前好像浮现出了那个宽阔结实的后背,用夜晚仅有的时间,趁着月色和一盏昏黄的小灯,耐心地为他打造这个在高楼上的花园。

只是为了欢迎他回家。

下午,天开始变阴,铅灰色的云大范围地聚到一起,降了场大雨。

聂寻秋就职的医院接收了十五名重伤患者,三间百级层流手术室同时启用,他参与了其中一例颅内手术,还有两例骨关节外科手术,中午停了半小时用于进餐补充体力,然后就是没有间断地工作到晚上,直到叫醒最后一名患者,他才长长吁了口气。

他换下手术衣,到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同事开了窗,听到密集的雨声,那医生犯了愁:“早上出来还好好的,怎么到晚上天就变了。”

聂寻秋从前会冒雨去公司接厉沛,现在办公桌上会放把伞,也习惯把它给别人。

他将伞给了那位和他一起加班的女医生,一楼门诊没有别的人,踏在地上的脚步都像有回声。这个时候的大门像是单向的,只出不进,有道瘦削的身影撑着伞,破开雨幕,朝他走来。

那人在屋檐下收了伞,伞尖向外,手腕用力,抖掉了伞上多余的水珠,却还是在他停顿之处迅速汇下了小小的一洼。雨水浸湿了他的鞋尖,飞溅上他的裤管,只有被完全挡在伞下的肩膀和头发依然干爽。

厉沛穿了白衬衫。

只是那件衬衫并不合身,肩线滑落下来,连同袖子也有些过长,不得不被挽起,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就像临出门前忽然觉得冷,随手找了一件,好抵御风雨。

那是他忘在沙发上的衣服。

厉沛回了他们的家。

他一直充当的都是那柄伞,却从未想过有这样一天,他也会被挂念。

挂念他有没有带伞,会不会淋雨,方不方便回家。

雨也许下得太大,密得将他的眼帘都遮住,只余下那道单薄的清影,聂寻秋的时间漏了一拍,之后像加了速,催促着他赶到厉沛的身边。

厉沛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折叠伞,目的明显,聂寻秋不再发问,他伸出手,抹去厉沛脸颊沾上的水滴:“淋雨感冒就不好了。”

“我开车来的,只用走几步路,鞋子湿了,到家换掉就好了。”厉沛把手里那把大伞给了聂寻秋,自己去拆折叠的,“打车也不是不行,只是不好等到,还是买辆车吧,这样上下班都方便。”

聂寻秋点头,他之前一直腾不出时间去换驾照,这么想想,拥有一件代步工具的确算有必要。他道:“其实我有伞,科室里有个姑娘没带,我觉得她比我更需要,就给她了,我跟她说了不用还。”

不归还,也就没了私人来往上的理由。

厉沛笑:“嗯,表扬聂医生助人为乐。没有奖励,快走。”

他说着,撑开那把不算大的折叠伞,准备走进雨里的时候,却突然被握住了手腕,大伞应声而开,够他们两个人去回避这场雨。

“你的那把有点小,跟我一起走吧。”

这么大的雨,伴着风声,其实与浪漫缱绻不沾边。

但在伞下,他们的温热的手臂相贴,如此合衬,迈开的步子默契划一,不会因为快慢交错而让头顶的雨伞偏离,他们淌过凹陷处的积水,风将雨吹斜,两只衣袖被雨淋湿,却属于不同的一左一右。

他们回到公寓,从裤管与伞上滴落的水珠走出了几道大致相同的轨迹,最终停在八层的一扇门前。

“我拿钥匙。”

感应灯应声亮起,照出有些狼狈的两个人。厉沛湿了半个肩膀,不合身的衬衫紧紧贴着皮肤,透出里面纤瘦的线条,另一边却依然干燥而挺括,不对称,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灯光暖黄,像给骤然冷下来的空气升了温。

静谧的门外几乎只有呼吸声,灯撑不过几秒,明度渐渐下降,最终将黑暗归还,像不曾有人来过。

他们在昏暗的门口接吻。

潮湿、缠绵,另加一些占有。

第二十八章

唇舌相接,将这个吻拖得格外绵长,也很难忽略自舌尖渗出的欲|望。

简简单单的一扇门,却费了很多力气去打开,他们紧贴着躲进屋内,脚步仓皇,像还学不会转圈的生涩舞者。濡湿了的四只鞋子被随意踢下,不规整地散到一旁,两个人赤着脚,穿着被风雨侵袭的凌乱衣衫,击破原有的秩序井然。

唯有这个吻完成得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