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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路(32)【CP完结】

作者: 旧雨封池 阅读记录

这个吻更热,像触发到了被尘土深埋经年的旧锁。

他听见厉沛微颤的声音:“勉勉强强。”

爱其实不必经过许可。

吱呀一声,那扇心门在未知的时空里久闭,隔了多年,又一次被缓缓打开。

房间里像被搬走了件旧家具,地上有处格格不入的晒痕,明晃晃一块,横在心的中央。

厉沛原本只是孤独地站在那里,他蹭了蹭手上的灰,坚定不移地走过去。

两只影子交互,拥抱,叠在一起,用浓烈的色彩,最终盖住了痕迹。

厉沛需要在医院住满十五天,聂寻秋就在上班之前和下班之后过来,像从前,给他带份温热的早餐,两个人说说话,就又到了暂别的时间。

晚上他们一人一支笔,不厌烦地下着简单的五子棋,身后的电视里放着正确租借来的歌舞电影,轻松欢快,适合跟着哼两声,然后接一个微甜的吻。

难得聂寻秋有天六点就下了班,他在食堂吃了碗面,到医院时天还亮着。厉演守着厉沛吃完晚饭,已经带着洗干净的餐具离开,厉沛坐在床上,正在看一份文件。

他很认真,聚精会神,乌黑稍长的发丝看上去很软,如品质上乘的绸缎。

“开始工作了么?”聂寻秋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买了点水蜜桃,我洗一下,削给你吃。”

厉沛简单地批注了一行字:“感觉没什么影响了,就让我哥带了些东西给我审审,反正也是闲着。你今天下班好早。”

聂寻秋找了个容器,将洗好的桃子放在里头,挑了个软硬适中、闻起来最香甜的蜜桃,打开折叠的水果刀,两三下将皮完整地削下,推得圆滑,没浪费一点儿果肉。

“最近大型手术跟平常比少了一点,中午能腾出时间好好吃饭,下午也结束得早。过一阵子得值急诊班了,会忙一点,不过那时候你应该出院了。”

厉沛对桃毛不过敏,但他嫌皮的口感不好,偏爱脆的,不喜欢汁水黏糊糊地沾满指尖。这些习惯在聂寻秋的心里早已编撰成了本书,想念得厉害的时候,就会拿出来温习,翻得多了,怎么也不会忘记。

他将褪去皮的桃子用刀划了三下,等分成六瓣,掰下其中的一块,递了过去。

厉沛没抬头,张口咬住那瓣桃子,放下手里的文档,接过剩下的几瓣。

动作很亲昵,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暧昧。

聂寻秋眨了眨眼,他飞快地缩回手,装作不经意舔了舔指腹,舌尖上是清甜的桃汁,明明没和厉沛的嘴唇相碰,却觉得像探进了那人的齿间。

好甜……

他清了清嗓,目光转向别处,停在桌上的一个玻璃瓶上。

瓶子不高,吹出来个有弧度的颈,瓶身上是密集的锤纹,玻璃透亮,空空地摆在那里,只盛了光。

聂寻秋问:“早上来的时候,我记得还没有这个瓶子。”

“我哥下午不知道在谁家订了一扎花生浆,送来的时候就拿这个瓶子装的,味道不好,但瓶子挺好看,就让他洗干净留下来了。”

就是少了些什么东西。

聂寻秋若有所思。

第二天聂寻秋来的时候,一手拎着厉沛熟悉的保温桶,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厉沛狐疑地放好桌板,问道:“还带了什么吗?”

聂寻秋放下早餐,将手里的那簇花插进瓶中,碧绿的叶,托着小小的白花,密密地开成了把伞,放在漂亮的玻璃瓶里,倒也像种装点。

厉沛瞥了一眼,觉得花的样子他很熟悉,以为是什么普通的绿叶小白花,埋头深嗅,闻了闻味道,刺激的腥味闯进他的鼻腔,让他一下子觉得有些头昏脑胀。

居然是石楠。

厉沛嫌弃地将花刨开:“好臭。”

他说着,旋开保温桶的盖子,发现今天里头装的是熬得浓稠的青菜粥,舀了一勺,在嘴边吹了吹,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烫了一下。

聂寻秋大概各种药水、血液的气味闻惯了,鼻子不太敏感,一小簇石楠花散出的味道也不算重,他有些不解:“臭么?我怎么不觉得。”

“大概年纪大了吧,”厉沛调侃道,他放下勺子,让粥敞开晾凉一会儿,“在哪儿摘的?”

“也对,”聂寻秋竟点点头,他马上三十了,觉得赶不上二十四岁的厉沛嗅觉灵敏也是正常的事,“不是摘的,乱摘花不太好。我是在过来路上的草坪里捡到的,可能是谁觉得好看摘下来,又受不了气味扔了吧。我只是看它漂亮,你的瓶子又空空的。”

是,比起装饮品,那个瓶子更像是为鲜花而诞生,厉沛没想到聂寻秋会将它记在心里,走在路上也仍在考虑,想为他携来一小丛花。

不过……哪有用捡来的花送人的。

捡的还是石楠。

厉沛腹诽,看着聂寻秋微蹙的眉头,觉得又看到了从前那个笨拙、又总是吸引着他的寸和。

大概命运如此,不论他在哪个时空,成为哪个厉沛,走了一条条曲折的路,最后却都殊途同归,兜兜转转,又重新爱上了这个人。

“既然你不喜欢,明天给你买其他的,”他说,“我会好好挑的。”

七点半,聂寻秋离开病房,去工作的医院交班。厉演后脚踏进来,闻到房间里散出的气味,敏感地辨认出那是石楠,他打了个喷嚏,扒住门框,后退了半步:“太臭了,这儿怎么会有石楠。”

厉沛习惯了,他见哥哥反应那么夸张,又凑过去仔细嗅了嗅。

他皱皱鼻子,觉得还是臭。

不过也没有那么讨厌。

聂寻秋许下明天,就一定会带着明天来。

他先是抱了盆开得旺盛的鹅黄小苍兰过来,从整株花上剪下一穗,替换掉里头的石楠,和煦的风拂过,衣角发尾都沾上香气,满是馥郁。

第三天是洋桔梗,那人大概也不懂品种,选了淡雅又普通的重瓣花种,矮小的一株上就开了五六朵。床头的小苍兰还没凋谢,聂寻秋将它移到窗边,那是娴静的白色,混着极淡的绿,绽放在暖光之下,如同新娘手中的一束捧花,她带着它们,走过春夏。

一个星期过去,几盆花一字排开,将这小小的天地变成了属于他们的花园。

不过厉沛也不会打理,每天都是聂寻秋下了班过来,学着照料那些娇妍的花,他见聂寻秋蹲下,深刻的侧脸在鲜花的簇拥下,也像有了几分温柔的色彩,让他忍不住绕到那人身后,轻轻趴在背上,用双手揽住他的脖颈。

“还没有问你,为什么你带过来的都是盆花?”

其实想一想,就能得到答案。

因为聂寻秋来的很早,大多数的花店还没开,他只能先去公园,混在一群老大爷里头绕着花鸟市场转一圈,再侧耳细听这些花朵的养护方法。

要是为了那只空玻璃瓶,一朵小苍兰也就足够。

“我们的家里,有一个很宽敞的阳台,”聂寻秋不敢乱动,怕厉沛一个冒失,压到自己动过刀的胸骨,“它从前空空的,现在……我想带着这些花回去,让它漂亮一点,好欢迎你回家。”

第二十七章

那是他们的家,从一开始就是。

只是从前聂寻秋不懂,厉沛就像个顽固不化的匠人,坐在地上,用最简单的工具,全神贯注地一点点将心雕琢出家的形状,等他也真的想为这个温暖的巢穴衔来一枝时,却弄丢了钥匙,独自在门外徘徊了许多年。

厉沛从背后轻轻贴着聂寻秋,胸口遍布着他的体温,骨头因为他的话而隐隐颤动。

家也许不是什么稀罕的字眼。

但他知道聂寻秋是个一生都在远行的人。

他扣住自己的手腕,略微收紧了这个拥抱,视线擦过聂寻秋的后颈、耳朵,心在明媚的阳光之下融化。

“夏天到了,再种一小盆薄荷,做气泡水给我喝。”

要甜的。

厉沛出院的那天是周末,聂寻秋一周忙到了头,踩着林荫打算去接人的时候,却临时接到急诊任务,邻市开往市内的高速路上发生了特大交通事故,因为事发突然,让他不得不改变方向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