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别来无恙(35)
“嘁,还不让人说了。”
坐到餐桌上,柳千树开了一瓶威士忌,问道:“你喝不喝?”
宴景然干脆地将杯子递过去,满上了一杯。
母女俩坐在阳光下,别扭地凝视对方片刻,场面颇为滑稽。
“我们还是直接举杯吧。”柳千树说。
宴景然举起了杯子,轻轻地碰了下她的杯沿:“新年快乐。”
“你也是。”
一顿饭吃得丰盛,却不声不响。
柳千树不习惯宴景然这样沉默。
平日里,就算自己没做错事,她也会鸡蛋里挑骨头,随随便便扯上半个小时。
以前觉得她烦,烦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做梦都祈求平静,但现在,平静来了,她反倒浑身不自在。
为了增加点声音,她将电视打开,地方频道正在播放小品,观众的笑声让沉寂的屋子显出几分悲哀的热闹。
午餐吃罢,对于柳千树而言,2014年的大年三十就这么过去了。
你看,就连寻常人家最热闹的年夜饭,她也在中午时分和宴景然匆匆打发了。
残羹剩饭一堆,剩了就放在冰箱里,晚上拿出来热一热再吃。
宴景然疲惫地扶着膝盖坐到沙发上,柳千树独自收拾桌面,看到她比以前更加憔悴,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没事。”
“之前说你身体不舒服,”她一面擦拭桌面,一面说,“改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
“怎么不用了?”
“你还不巴望着我早点死早点给你腾出点自由。”
“你活着我也挺自由的。”
“所以我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柳千树愣了,停下手中的活,望着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老是曲解我的话。”
“我们这么生活习惯了不是吗?”宴景然抬起头,眼眶下的黑眼圈更外地浓重,“要是和睦相处,倒还很奇怪。”
“你真没事吗?”
“没事。”
“你最近怪怪的。”柳千树走到她身边,“从我回来到现在。”
“你晚上还待在家里?”
“不然呢?”
“你出去,不要待在家里,我看着你心烦。”
宴景然说完这话,靠到沙发上。
柳千树抿住嘴唇,抬起胳膊抹了下脸颊,走开了。
☆、Chapter 27
柳千树太久没哭了,这会儿几杯酒下肚,两行泪落了下来。
她望着天边霞光万丈,“星天外”的玻璃门被染得金碧辉煌。
然而不久,天就要黑了。
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热腾腾的年夜饭,热腾腾的亲人情。
围坐在一起,美好温暖得让人有些嫉妒。
她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几条未读短信,点开。
阿勋:“阿树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你越来越有钱,带我一起发大财!”
缨和:“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罗锦:“树树啊,新年快乐!辛苦你了,我最近太忙了,找个时间一定回去看你们!”
小可:“阿树新年快乐!我爱你爱你爱你!阿嘞,我的红包呢………………”
Alice:“树树妹妹,你可真是太美丽了。虽然年纪比我小吧,但为人处世都比我成熟。新年快乐,想到接下来很多相处的时间,我真是太高兴了!”
Luke:“新年快乐啊!这绝对不是群发的!绝对不是!”
Eric:“新年快乐千树,谢谢你送我的鼓棒。话说那句,鼓棒是一个鼓手的灵魂,我瞎说的,你们别当真啊,我现在想想觉着自己怎么那么傻逼…”
下面还有几条短信,来自大学同学,高中同学,初中同学……
柳千树一一划过,回复了几个重要的人,其他的无心再看。
她趴在吧台上,疲倦地闭上眼睛,摸着肚子有些饥寒。
隐约之间,她仿佛听见了玻璃上“叩叩叩”的敲打声,抬起头来,门外站着一个人。
一个她几日未曾谋面的人。
她从椅子上起身,拿了钥匙将门打开,手扶在门框上,问道:“你来干嘛?”
顾屿杭闻到她一身酒气,眉心微微一蹙,反问道:“你在干嘛?”
“喝酒。”
“没回家?”
柳千树摇了摇头:“被我妈赶出来了。”
“我也是。”顾屿杭随口扯了个谎。
“嗯?”
“我在家里待不下去,出来透透气。”
“你去透气吧,不送。”柳千树说着,大张旗鼓地准备将门关上。
她晃晃悠悠地倚着门框往前推,而顾屿杭就在这时候抬起胳膊,将慢慢阖上的玻璃门擎住,趁她未反应过来,一脚迈了进去:“我来这里透透气。”
柳千树没劲地将门关上,散漫地走回去,说:“随便坐,除夕夜,商品价格一律翻倍。”
顾屿杭笑了一笑,在椅子上坐下,看到她往厨房走,于是跟了上去:“你煮什么?”
“没你的份。”
“为什么?”
柳千树回头瞪他:“就知道你又来蹭饭。”
顾屿杭屏息:“我路过的。”
“狗屁。”
“文明。”
“靠。”
“……”
简简单单地煮了两碗粉面,柳千树又放了两个水煮蛋。
顾屿杭问:“你生日?”
“谁说只有生日才能吃鸡蛋?”
“我没说。”
两人埋头吃面,响亮的声音此起彼伏,柳千树忍不住扔下筷子伏在桌上笑。
顾屿杭靠到椅背上,舌尖轻轻滑过牙齿,笑了:“你干嘛?”
“你故意的。”
“故意干嘛?”
“故意吃那么大声,为了比我大声。”
“我有那么无聊吗?明明是你故意的。”
“你还说文明呢,文明你个鬼。”柳千树不屑地嗤道,重新拾起筷子,懒得理他。
顾屿杭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所谓“吃人嘴软”,就在柳千树警觉抬头的瞬间,他立马换上无所谓没意见的表情,安静吃面。
晚上八点,春晚直播。
柳千树昏昏欲睡地刷着微博,看上面关于春晚的消息,仿佛有了点参与感。
当看到节目单上“邓紫棋”三个字时,她睁大眼睛,轻轻扯了下顾屿杭的胳膊。
此时,没有坚果开口器,顾屿杭正坐在一旁跟夏威夷果死磕,头也不回、冷言冷语地问:“干嘛?”
“凶什么凶?”
“你们把那个工具扔到哪里去了?”他没好气地转过脸来。
见状,柳千树火速将目光别开,故意不看他:“阿勋吃掉了。”
顾屿杭一本正经:“那他没事吧?”
柳千树沉默一瞬,闲闲地瞪他一眼,捂着脸笑了起来。
“喂,你晚上干嘛一直笑?”
“我笑都不行?我笑傻子嘞。”
“傻子笑谁?”顾屿杭一边抠着夏威夷果那窄窄的开口,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柳千树经不住他这言行举止的滑稽可笑,于是鄙视地说:“你才是傻子。”
两人又安静地各做各的,但没多大功夫,“空空”、“咚咚”的坚果敲击声传来。
柳千树皱眉看向身边的人,一句警告还没说出口,他忽然冒出一句:“今晚不那么冷。”
她先把警告说完:“桌子悠着点,别敲掉漆。”
才又附和性地点了点头:“那你快出去透气吧,别在这里制造噪音。”
“你要不要出去走走?”顾屿杭说着,将剥得完整的一颗夏威夷果举到她眼前。
不知为何,柳千树有些脸红,她看着他手中的夏威夷果,故意问道:“你手洗没洗?”
顾屿杭白了她一眼,迅速缩回手,把果实扔进嘴里。
柳千树饶有兴致地端详他这要怒不怒的神情,老半天,才问:“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我哪儿都不想去。”
“那不去了。”
“好。”
既然说“好”……
顾屿杭垂下头,暗自赌气地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