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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 王(91)

在餐厅外,段人凤叫来了男仆,男仆将电闸来回扳了几次,楼内终于大放光明。段人凤转身走回餐厅,边走边道:“这里的电线好像有问题,经常——”

她忽然打了个冷战,几大步冲到了餐桌前,就见金玉郎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满鼻子满嘴都是鲜血。慌忙蹲下来抱起了他,她唤了一声“玉郎”,随即却又一下子把他推了开:“这很好玩?”

金玉郎睁开眼睛,向着她笑:“我死了。”

段人凤居高临下的俯视了他:“你今天已经死过很多次了。”

金玉郎看出来了,段人凤可能是有点烦,但是没有真的怒。于是一翻身用胳膊肘支起了身体,他歪在地上问道:“那我要是真死了,你怎么办?”

“你真死了,我也还是这样子。”

金玉郎想象了一下自己“真死”的情景,忽然有些黯然:“你还会再爱上别人吗?”

“应该会。”

“那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我?”

“当然会。”

“会给我上香烧纸吗?”

“不一定。”

金玉郎坐了起来,抬袖子一抹脸上的番茄酱:“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故意不肯好好的回答我。你别生气了,你再生气,我们的正事就要被耽误了。”

说到这里,他伸了手到怀里掏,越掏越深,最后挖心似的挖出了一只小方盒子。连滚带爬的单膝跪了起来,他将那小方盒子打开,然后将盒中的内容朝向了段人凤:“段人凤,你是天下对我最好的人,我一定也是天下最爱你的人,你嫁给我好不好?”

段人凤愣了住。

小方盒子里是紫色丝绒的衬里,嵌着一枚亮晶晶的钻戒,钻戒之上是目光炯炯的金玉郎,他的神情是又虔诚又紧张,眼巴巴的看着她,下半张脸花里胡哨,抹着血一样的番茄酱。

段人凤的第一反应,是想拒绝。

想想而已,她没敢将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真的是“没敢”,因为她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拒绝了他的求婚,他又会伤心欲绝的闹出什么新花样来。她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爱他,还是他那个闹法真是太出奇,总之她算是被他治了住。十个流氓一起过来在她面前耍无赖,她都不会怕,她只怕金玉郎再哭一场或是再咬谁一口。

金玉郎等了一会儿,见段人凤只是盯着钻戒出神,便放下盒子取出钻戒,拉过她的手,将戒指套上了她的中指:“你不反对,那就等于是同意了。”他凑到她面前,歪着脑袋向她笑:“你也会害羞呀?你别害羞,我们不学那些俗里俗气的样儿。我们以后也还和先前一样,我要是惹你不高兴了,你骂我也行,打我也行,但是不许告诉龙。龙下手太重,能把我的耳朵扯掉。”他的目光追逐她的眼睛:“好不好?嗯?好不好?”

段人凤立刻感受到了他的快乐,这快乐像劲风一样,把她的疑虑吹散了些许。她垂眼望着手指上的戒指,想要正一正脸色,可金玉郎轻声的笑了起来:“你看你,想笑又不肯笑,非得憋着。”

段人凤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自己的脸上已经有了笑容。

“订婚也算不得什么。”她一甩手站了起来:“往后你若再敢像今天这样发脾气——只要再有一次——我就把这戒指摘下来还给你。”

金玉郎改为双膝跪地,屁股压在鞋跟上,坐得很稳当。向着段人凤乱点了一阵头,他张开双臂向前一扑,正好抱住了段人凤的大腿。素缎旗袍凉阴阴的光滑,他不假思索,把脸埋向了她柔软的小腹。她身上有股芬芳可爱的气味,他接连做了两个深呼吸,随即闭了眼睛,感觉自己是浸溺在了温暖的海洋里。怀里的身体要向后躲闪,他收紧双臂箍住了她,不许他的海洋退潮。隔着那一层旗袍,他的手掌抚过了她的起伏与凹陷,顺着后腰一路滑下去,最后手指合拢,他抓痛了她的肉。

面颊缠绵的磨蹭过素缎,他仰起脸,喉咙里干燥火热,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我想钻到你的身体里去,长长的睡一觉。”

这话说完,外头响起了咳嗽声,正是段人龙回来了。于是段人凤一言未发,单是一把抓住金玉郎的衣领,将他硬拽了起来。

第75章 风雨琳琅

因为段人龙的去而复返,金玉郎只好和段人凤分了开。坐在餐桌前,他掏出手帕擦拭下半张脸,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幸而段人龙只是走到餐厅门口向内看了一眼,看妹妹和金玉郎相安无事,也就没再深入,只问:“你对福生都交待清楚了?”

段人凤答道:“清楚了。我们刚谈完正事,他就杀过来了。”

说到这里,她在金玉郎的肩膀上敲了一下,金玉郎侧身背对着段人龙,这时就一边擦脸,一边笑了一下,感觉段人凤这一敲像是打情骂俏。

段人龙“哦”了一声,转身走开,且走且道:“外头冷得要死,是不是到三九了?”

段人凤不是过日子的人,不懂节气,也不知道到没到三九天气,于是就没回答。

段氏兄妹有着非常开明的思想,向来不认为男女相好是什么可耻之事,段人龙甚至不反对妹妹没名没分的和金玉郎鬼混,只要她自己乐意、别伤心伤身就行。而对于他的意见,段人凤则是根本不在乎——对于这世间的大部分大事,她都不甚在乎。不是她开明豁达,是她段家天生就出产这样的种子,他们兄妹天生就是一路货色。

然而这样肆意无忌的段人凤,今天也不自然了。

她的下腹热烘烘的,仿佛是被金玉郎的呼吸烘暖了,暖意一直盘桓着不散。眼睛盯着手指上的钻戒,她也瞧不出它的款式好不好来,总之是一直在走神,目光直直的,对着戒指又像是看得入神,又像是视而不见。

她是这样,金玉郎也是这样。他默默的吃了段家的饭,然后站到窗前向外凝望,窗外一点好风景都没有,而且天黑得早,已是夜色深沉。隔着一道房门,段人龙正在外头打电话,粗声大气的骂娘。

这让金玉郎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段人龙这莽夫的样子。

有了点钱和势力的段人龙变了,他感觉,变得庸俗起来,像个虚张声势的地头蛇,说起来也算是个人物,但归根究底,至多是个大混混,还是拿不上台面来。这可有点糟糕,因为他心目中的段人龙,乃是一个男版的段人凤,如果段人凤是风华绝代,那么段人龙至少也应该是超凡脱俗,要不然岂不是辱没了段人凤?而他金玉郎,又怎么会对一个庸俗的人动真感情?

花了一点力气,他将段人龙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境,望着窗外的夜色,他魂游天外,重新又沉溺进了段人凤的柔软之中。那温暖芬芳的柔软让他生出了一种奇妙而又炙热的冲动,这让他简直要羞涩起来——在此之前,这种冲动从未如此强烈的冲击过他,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与众不同,非常的纯洁,以至于没有感情和欲望。

所以,在羞涩之余,他又暗暗的很欢喜、很得意。他想自己终于成长到了最后一步,是她领着他走到了这最后一步。那是充满爱意的牵领,她爱他,爱到了敢于抱着他躲子弹。

段人龙没再出门,等他打完电话时,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钟。窗外寒风呼啸,是个风卷雪的坏天气,让人只想尽快躲进热被窝里。三人各回各房,段氏兄妹的卧室在楼上,金玉郎独自住在楼下的客房里。这幢房子安装了暖气,可金玉郎蜷缩在柔软的小床上,长久的大睁着眼睛,还是觉得这张床还不够软,不够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