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曾见月明(5)

作者: 流浪思河 阅读记录

他手里拿着白色药瓷盒,朱唇轻启:“是这个么?岑澜千叮万嘱的,要是让你落下疤,可还要找我算账。”

“嗯。”

他掀开被子,轻轻从腰上挽起我的上衣,他的手和岑澜的很不一样,他的手是温暖匀称的,我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情绪。

擦好药后,他将我扶起身来靠在床楣旁:“喝药。”

他轻轻吹了吹盛满药的勺子,略微轻颤的递在我的嘴边。

看着他生疏而笨拙的样子,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我以为,你会对着碗直接给我灌下去。”

“要不你试一试?”他眯起眼来,真的直接把勺子扔开对着我迎了上来。

“不要,我不要。”我伸出手来抵着他,不断的后退。

“嘶—”后背撞在床廓上,我痛呼出声。

他有些慌乱,将我扶正,有些气恼和窃喜:“你看看你,躲什么躲!撞到伤口了吧?!”

我有些委屈,明明是他有错在先。

“喏,给你,勺子也没了。”

我接过来,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一口喝下。

“苦么?

“不苦。”我将瓷碗递还给他。

是真的不苦,相反还有点甜。

“你没有来之前,我也是这样照顾岑澜的。”

“哦。”

他将药盒和瓷碗拿在手里,准备起身,我突然有些害怕,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拉住了他的衣角:“我…”

“怎么了?”

“你…为什么相信我?”

“因为岑澜她相信你。”

“哦,那…那珺荷呢?”

他从沉默了许久,终是长叹出一口气,眼里流转着愧疚和不忍:“珺荷,她失了智,看谁都是害她的人,所以你背后的伤,我也有责任。”

许是手臂撑着的时间太长了,我有些疲乏,听见他这句话我木然的松开了衣角。

他以为珺荷是个疯子,在胡乱的指证我,却没有心底的信任。

岑誉走后,连这一屋的阳光都带走了。

屋内没有点灯,我有些怅然,手放在肚子上,想要过渡一些温度。这是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吱哑——”玄延推门而入。

我收回手,抓紧了手下的被子,看着他越来越逼近的步伐,他往日温和的脸上带着得意和窃喜:“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没有被戳破的惊慌失措,我的担心受怕反而薄去了几分,我有些释然,倚靠在床边轻道:“是你吧?”

他顿住了脚步,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脸上逐渐露出暧昧的表情:“怎么可能是我?当然也不是你,那晚我看见你了。”

“哦…那你想要什么?”我垂下头去。

我太了解玄延了,秘密永远是攥在手里,威胁别人,从中得到自己欲望深处的东西。

他双手环抱,煞有介事在屋内走来走去,嘴里嘟囔着:“真是呢!我要什么呢?对啊,蒙月你说我该要什么呢?”

片刻,他抬起头来,眼眸深处怀揣着希冀和局促:“我要康谆入岑府。”

“呵呵,不然呢?”

他有一丝被违抗的不悦,偏偏又满怀着虚伪的笑意:“岑澜真的很喜欢甜,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是坎坷的一周,如约奉上,谢谢大家喜欢。

☆、奴相

康淳就是天生的奴相。

他见谁都是一双琉璃带水的泪眼,偏生如鹿眼般澄澄清澈,又处处怀有好奇和怯懦。

虽身是男子,身材娇小,时以女子淡素衣物加身。他不敢入厅,便立于院中树下,时常透望玄延于窗下伏案埋头苦思的模样。

玄延畅然落笔时,他也豁然开朗。玄延起身拿去书籍时,便以为他要出门而来,心下雀跃,踮起脚的往里探望。

“蒙月姑娘,这是我昨天缝制的护腕,玄延他总是不小心,写字时老爱蹭在衣袖上,可是不好浆洗。”康淳拉住我的衣袖,弯起纯真无邪的笑颜。

我将袖子扯了回来,冷冷地说:“没长手吗?要给你自己给。”

听到我的拒绝,他没有任何的恼意和不适,小心翼翼将护腕又放回怀中,轻轻拍了拍,带着歉意和自责:“没关系的,蒙月姑娘我知道你很忙,无暇顾及我这等小事,其实你能帮康淳留在玄延身边,康淳已经很知足了。”

“嗯,给我让开。”会给岑澜带来任何威胁的人,我不会给他一点好脸色。

康淳之所以这么不受世俗一丝沾染,独清独醒,是玄延百般小心呵护的结果。说到底,我心里有一丝微弱的嫉妒。

“你们在说什么呢?快进来吧,来看看玄延的画。”岑澜朝我俩抬抬手。她近来喜爱胭脂,央求着我买了许多,她脸上淡淡抹着水红,像是饱含着雨水的桃花。

康淳听了岑澜的话迫不及待就要提步,我偏要挡在他的身前,他会意后缩回脚,舔了舔嘴唇道:“蒙月姑娘,我…我可以进去吗?”

“你永远不准进去。”我果断的低声出口,没有犹豫和心软。

他又要哭了,又在努力的强忍着,岂不知这番神情让人看了更加动情。

“岑澜,我想出去看画。”玄延带着挑衅和寒意看向我,从屋内拿着画轴走了出来。

“好啊,延,我正想这样说呢。”岑澜轻轻一笑,紧跟在他的身后。

“这是澜的背影?”我发问,看着玄延展开的画卷,重山峻岭,近远交叠,深深浅浅,河流蜿蜒不知归处,几笔水墨勾勒出一个娇弱身形举伞渐行渐远。

“不然呢,除此之外还有谁呢?”说这句话时,他看着我,像是在说一句警告。只是在低头仔细观摩画的岑澜听来,就是甜言蜜语。

他很快卷起画轴,随手轻轻的,怕着画轴有几分重意,仔细交与康淳的手中。康淳满心欢喜,眉眼透出满足,将画轴犹如珍宝紧紧抱在怀中。

我顿时明了,那个画中人是康淳,绝不会是岑澜。

“康淳,我带你去装裱。”我虚伪的笑着,拉过康淳的手臂。

“啊,真的吗?蒙月姑娘?你太好了。”他惊喜又感激,整个人更加的光彩夺目。

“小心些,康淳。”那是玄延千股柔情万股怜爱的眼神。

“嗯呢。”

还装裱,想都不要想。

“蒙月姑娘,你这是为什么啊!”康淳急的跪了下来,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一地,他把我撕碎的画一点点拼凑起来。

身处府外,除我俩之外再无人走过小巷。

“不许哭。”我踢开他的手。

他瓷白的手很快晕开一片红,他顾不得疼仍旧慌乱着严丝合缝的拼着。

“不许拼。”我将地上的画碾了又碾。

他抬起震惊和疑问的泪眼:“蒙月姑娘,是康淳哪里做的不对吗?康淳改。”

“这画中人是你对不对?”我带着质问和自诩聪明的得意。

他的眼睫低垂着透明的眼泪,委委屈屈,又不敢大声说话:“我不知道画中人是谁,我只知道这是玄延的画,我只在乎这个。”

我愣了愣,有些手足无措,这康淳是天性纯良?还是是个傻子?我手指指上他的鼻子,威胁道:“不许说出去。”

他很快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脸:“好,康淳听话,是康淳不对,是康淳不小心弄丢了。”

“嗯,你先回去。”我不耐烦的说出口。

“那蒙月姑娘你呢?”

“你管我?”我一把将他推走,哭哭啼啼看着就烦。

我当然是留下来消灭证据,滴水不漏,不得把柄。

“蒙月,你在这里干嘛?”只见远处岑誉左顾右盼,一路小跑。

我望了望天色,反问道:“你与玄延一同下学,他早已回了府中,你又在这里干嘛?”

“我在问你,你…问我作甚,这画是谁的,这画中人又是谁?”他眼神躲闪,岔开话题。

“你没看出来这是我?”我开口糊弄,虽然这幅画谁都可以替代进去。

上一篇:长安夜话 下一篇:韶华倾负一指流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