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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艾莉(35)

作者: 得久 阅读记录

她问石川君:“你怎么不出去走走,一个人闷在这里?”

他无奈的耸耸肩,向上指了指,“Kevin在这,我哪也去不了。”

“他一直是这样忙吗?”

“对……裴先生手里的生意太大了,每天从全世界飞来的咨询邮件就能把我的邮箱挤爆……这么和你说吧,通常情况下,他一天的工作行程都是以分钟来精确的,就连吃饭睡觉这种事都有严格的时间安排。”

“照这么说来,他不管是工作,还是吃喝拉撒睡都离不开你喽?”

“对的……都离不开我……的安排。”

“我听你总是用尊称称呼他,到底是你们日本人太严肃了,还是你们老板很不好相处?”艾莉皱着眉问道。

“不……老板本身就是一个令人肃然起敬的人,跟着他自然就会想用尊称,时间一久也就改不掉了……别的称呼我没试过。” 石川每在肯定或否定一件事的时候,胸都会微微地含起,给人一种非常谦虚、慎重、有礼的印象,他会小心地辨认只有在对方需要听取意见的时候,才会稍加解释说明,不然他绝不会多说半个字。

“看出来了,季冬晨那么眉飞色舞,爱白话的人,看见裴辎重也立马变得人模人样了。”

“那个家伙,大概唯一没被他编排、打趣过的就是裴先生。”

艾莉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

石川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你的笑点在哪里,说出来分享一下?”

“原来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面对他时会紧张,后来这个命题先后被我老爸,我秦叔,还有季东晨那个老小子给证实了。”她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数,“现在就连你也这样。”

石川君望着院子中的枣树出神,沉吟半晌后,他说:“你,没见过裴先生射箭吧?如果你见过,你就知道一个人可以有多宝贵……那种人格的魅力会让你丢掉一切不平和嫉妒心,然后衷心地折服于他。”

她被他说话的样子唬得一愣一愣的,忽然想到:裴辎重书房墙上的那把弓不是装饰,而是一把真正用来射箭的弓!

她斜眼儿瞅了一眼石川摊在腿上的书,有几张模糊的插图,一时多嘴问道:“石川君,你看的什么书啊?”

他翻到封面,指给她看——好吧,她一点也不觉意外,此刻,这个来自到岛国的知识男青年,刚刚正全神贯注看的是中国古典动作大片儿,金、瓶、梅。

中午没什么事的费艾莉又回屋美美地补了一个午觉。睡醒后,她突发奇想地要去外面踩一踩乡间的泥土小路。

她走到书房,将门稍稍打开了一个小缝儿,弯着腰钻进去半拉身子,对里面的裴辎重说:“我出去转一转。”

不知他对着电脑里的谁用广东话说了句“抱歉,稍等”,便转过头看向她,斟酌了一会儿,方同意她独自出去,并嘱咐她一定要随身带好手机,不要走得太远。她都答应下来,还笑话他越来越像她家老费,担心这,惦记那。

艾莉高兴地拽上门儿走了,剩下一个单手托着腮帮,有点苦闷,貌似牙疼的裴先生。

她沿着门前的小溪走,这样便不会迷路。经过两座小木桥,穿过一片柳树林,最后来到了烟柳蒙蒙的湖堤。湖泊不小,一线接天,水雾缭绕,偶有打鱼的人从她跟前路过,一两条大鱼躺在他们的网子里。她正羡慕别人家的小孩有鱼吃,没想到自己今晚也可以吃鱼了——他在湖边竟看到了二爷。

她高兴走上去:“二爷爷,今天收获怎么样,我们晚上是不是可以有鱼吃了?”

林圆恕回过头看见是她笑着说:“是丫头啊,今晚轮到我老头子给你们加道菜。”

“太好啦,今晚有口福了。”她凑身过去,蹲在一旁,呈双手托腮状。

“怎么就你自己,辎重呢?”

“他今天很忙,没空陪我到处瞎转悠啦。”

二爷爷叹口气:“辎重这孩子不容易,他肩上扛的是裴家上下几代人的努力和期盼,这个担子可不轻啊。”

“二爷爷,这些我懂,从他的名字我就知道,他注定是一个被赋予了太多东西的人。”

“而且这些东西,不管他愿不愿意,只能接受。他的名字是他爷爷给取的,出自老子那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他爷爷对他赋予众望,是想让他能够放下自身的苦乐得失,忘记心中一己的怨恨和辛酸啊。”

艾莉站起身来,望着茫茫的水面,一坎一坎,波澜不断,“他……应该很累吧?”

“人活着都不易。不过,他一直做得都很好,从没让他爷爷失望。”

“如果一个人从来没让人失望过,也是挺恐怖的一件事吧。”

“不用为他担心,从他的眼睛里你就可以看出他的心量,那股子狠劲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的眼睛吗?那是两个墨渊,给她的感觉总是浓稠的、坚定的,她经常在那里面发现她自己。

林圆恕望着烟波浩渺,顿生浩叹:“我曾经以为他除了身上的责任,再也不会有什么可以撼动他的身心了,没想到有一天他竟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喜欢上一个小姑娘。”

艾莉开玩笑似地说:“听上去我好想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简直是山崩地裂。”

她嘟哝哝地回了一句:“叫您这一说,感觉我都快成孙猴儿了。”

二爷被她逗得哈哈直乐,艾莉赶紧“嘘”了一声,“小心我们的鱼被您吓跑了。”

此话有理,林圆恕点点头收住笑声,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绝不是那种轻易动心的人。”然后他讲了一件惊心动魄的往事,让艾莉再也说不出半句笑话打趣。

有一年,林圆恕带着裴辎重外出游历回来,途径深山,天近黄昏,他们一行车队缓缓向前驶动,那天的夕阳给林圆恕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这一辈子从没见过那样红的天,云朵不再绵软可爱,它们像啐了鲜血、蓄了恶意,张牙舞爪般染红了整个天地。

突然,前面的车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惊呼尖叫,他正疑惑间,眼前的一幕让他脚底顿生寒意,直窜骨髓。

不远处,一伙狼群正渐渐地向他们靠拢,企图将车队从四面围抄,它们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信誓旦旦并且早有预谋,闪动着恶魔一般绿色的瞳孔,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弥天杀机。

这个时候,有些人已经本能地钻到车底隐蔽处,不敢直视,祈望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后,自己仍然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还有些人看着窗外,开始浑身发抖,四肢发麻,甚至呕吐起来,就是一贯镇定的林圆恕此刻也暂未回神。

“我们早就被盯上了,它们一直在等待时机,这帮狡猾的东西。”林圆恕顺着声音,机械地回头,令他倍感诧异的是在他旁边坐着的孩子怎么可以冷静到如此地步!他身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魄力和定力,让林圆恕惊叹之余又自愧不如。

林圆恕回转思绪,继续观察外面的情势:一只头狼,跳上他们所在的车顶,只听一声狼啸,狼群一扑而上。尖利的狼爪抓挠玻璃发出令人作呕的“咝咝”寒声,它们像是疯了一样四处寻找可乘之机,隔着玻璃“呵呵”地喘着粗气,张着狰狞凶残的面孔。

这时,在他们车顶的头狼,又是一声仰天长啸,车顶传来砰砰的响动,狼群会意,也纷纷开始学着撞击玻璃,它们十分有耐力,有韧劲,势必要将玻璃撞碎。林圆恕抽出腰间的皮带,准备随时和它们决一生死。

很快,有些车已经不堪狼群攻势,前窗玻璃已经开始出现裂纹,模糊一片了。在这弹指一瞬间,哭声骤起——已经有人濒临崩溃了。狼群志在必得,不断加强进攻,眼看大功告成之际,裴辎重忽然呵斥了一声:“哭什么,赶快打开车灯,”紧接着又说:“不要开车内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