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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君,臣不臣(38)

作者: 指捻尘叶 阅读记录

同样,虞濯也觉得自己太需要一个人来证明,他与现世之间的联系,而非一夜醒来之后,自己身处孤岛,没有往昔,也不曾有将来。

突然,夏语冰在外头敲门,喊二人出去用晚膳。

“别管他。”虞濯正在兴头上,哪里顾得上其他,三下五除二脱了自己的衣服,还是夏夏侯瞻对着屋外喊了一声“晚些时候再去”。

四月十四日,苏晴之事告一段落,夏侯瞻终究还是轻描淡写地罚了两个月的俸禄,以“未酿成大祸”为由,将此事揭过。

但是不少大臣看到了夏侯瞻另一面:他绝不是那么容易徇私之人。

四月十五日,新政颁布,取消丞相一职,所有职权与管辖分为六个部门,每日翰林院学士在养明阁轮值,协助皇帝处理公文。

翰林院学士的数量极大,编纂书籍史记,往往都是他们干的,如今突然前来处理政事,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磨合。

虞濯的官职也从丞相改为“首席大学士”,按照夏侯瞻的意思,等虞濯离职之后,便连此项官职也不设了。

有了新政,对于皇帝最大的好处便是不用日日上朝、看奏折,只需要看翰林院呈上来的定稿即可。

当然,为了防止翰林院内职权旁落,蒙蔽圣听,南御行司的人员也是扩招了一倍。

帝王南巡,这件事情可算是挺大,必然会惊动不少官员,所以夏侯瞻的意思是改为微服私访,像上次那样,偷偷前行。

于是督造船厂的任务便落在了虞濯身上。

翰林院下了几条任命,虞濯看过之后,便开玩笑地问道:“陛下这回要用什么理由来搪塞那些大臣,好让自己不上早朝呢?”

“大病未愈,还需将养。”夏侯瞻面不改色地扯谎。

“行吧。”虞濯也懒得计较这么多,“但是陛下万不可像上次那样随意,要听臣的嘱咐,该带的东西,一样都不能拉下。”

虞濯絮叨了好一会。

听着听着,夏侯瞻颇有些不耐烦地说:“朕知道了。”

长长叹了一口气,虞濯做了一个委屈的神情,问夏侯瞻:“这才相处多少日,陛下就厌烦臣了,果然帝心难测。”

“朕何时厌烦于你?”

“连臣的话都不愿意听完,可不算是厌烦了?”

“朕说不过你。”夏侯瞻起身,淡言,丝毫不被虞濯的表演所干扰半分,顿时虞濯便说了声“没劲”。

入夜之后,虞濯见到苏拾雪独自一人在外头徘徊,却始终不近寝宫正门,便也是单独出去问他:“苏统领,可是想见陛下?”

“不不……陛下身子可好了?”

“身子是好了,但到底还是弱了些,需要休息一段时日。”虞濯说道,看到这个苏拾雪,他就有些小心思,这可是陛下曾经出生入死的战友,就算是老皇帝临死前一夜,也是这两人同行。

虞濯绝不会承认自己吃味。

“下官便不打扰陛下休息了。”苏拾雪的说完,想转身,却不料夏侯瞻从里面叫住他,让他入乾元宫内一叙。

“恒清,你先去用晚膳吧。”

这是要将小话的意思。虞濯顿时有些不高兴,但是他能怎么办?

第40章 不醉九州独醉卿 叁

暮春时节,再下江南,距离上次,已经时隔一年。

此次走的全是水路,先前怕他们这一行人不习惯乘坐船只,如今看来,也无大问题。临近端阳,适逢沐休,运河之上往来船只不断。

“苏州府如今的知府是哪一位?”夏侯瞻发现自己一时半会有点想不起来。

“周姓的官员,传闻是周熙的远房亲戚,但为人刚正不阿。”虞濯早就下了功夫,如今到了苏州府,第一件事,还是先要去府衙。

连日阴雨,水势浩大,百舸竟流,虞濯下了码头之后也是直奔知府。

一路上虞濯也未寻向导,全靠自己摸索。落在夏侯瞻眼里,便不由得问他以前是否来过此地?

“臣出凌云台之后,便是在这苏州府碰到的先帝,故而对此地略知一二。”

“恒清记性真是好,朕全然记不清这路该怎么走了。”那么说来也有六七年的光景,寻常人恐怕只觉得是全新的地方。

虞濯笑了笑,说:“府衙的位置大多都是极为中心的地带,记住几个有特色的地方,整条路也就不难了。”

话是这么说,夏侯瞻却还是对“记路”一事,分外迷茫。

在路边的摊位上寻了个地方坐下,此时不得不感慨江南富庶,不亚于京师。

逐兰一路上都在东张西望,看到街上红袖翠衫,绮罗满目,便不由得感叹:“对了,先前听闻苏杭出美人,也不知道有哪些著名美人?”

端上馄饨之后,摊主乐呵呵地说:“前朝柳燕清,今朝花洛伊。”

上了年纪的他讲的是官话,瞧着像是外地来做小本生意的。

“柳燕清算是当年名动江南之女,只是这花洛伊又是何人?”虞濯听到柳燕清的名字,不由得联想到了之前在勾栏那等地方遇见她,让人不禁感叹命运弄人。

“坊间流传那都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我见犹怜,可咱们不也是没见过嘛,听说她在落云坊,除了达官显贵谁还能进得去?”

这也不好说,毕竟很多美人都是那些乐坊捧出来的,并没有传闻中的姿色。

逐兰一脸向往地说:“家里头只有一个厨娘,早已婚配人了,大人,你说我逐兰这辈子会不会连媳妇都娶不上?”

“也许吧。”虞濯故作正经地说。

夏侯瞻倒是从二人对话中听出一丝丝不对劲,不咸不淡地问:“你怎么会见过前朝的名伶?”

“江南才女之名广为流传,传闻本朝丞相还曾为其作诗,称其‘燕返诗情’,小伙子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听口音就知道了,老伯是哪里人?”虞濯赶紧转移话题。

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他那些几乎没边际的风流韵事都还能被坊间老头子给流传开,着实丢人。

果然夏侯瞻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玩味。

虞濯发誓,自己跟柳燕清真的只有几面之缘,写那些诗词歌赋,也只是因为获得一位官员引荐罢了。

那是果真年轻,离开凌云台,只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地方,居然只是为了可笑的“名垂青史”。

摊主又端来一叠生煎包,直说这是本地特产。

“怎么样?”

“不可。”

“什么不可,我想出去,难道这一方海域便能困住我?”

老道长看着眼前的少年,重重一叹,说道:“红尘之中不是那么好走的,出去了,回来后,你已经不再是你。”

“不可能。”少年眼中满满的执拗,让老道长生出一种错觉。他本该遇水化龙,绝非自小困守孤岛。

“还俗要有俗家的姓名,带你来,自小照顾你们的老奴姓虞,你便随他姓,至于名取‘濯’,字由弱冠之后再取吧。”

“多谢。”

那段记忆没来由地涌入虞濯的脑海,因为此情此景实在是太过相似:木桌、汤碗、老者,甚至是蘸醋料的小碟子。

凌云台的所有记忆犹如被蒙上纱布,今天忽而轻轻撕开一角。

直觉告诉虞濯,不要探寻,可是从未有过的好奇忽然挤上心口,酸涩之感蔓延开来,让人招架不住。

“燕公子,你可想过出海看看?”虞濯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夏侯瞻先前见到虞濯只是在发呆,如今这般问,也不知道是打算略过前面的尴尬还是真的想带着自己出海一游。

“仅作观光,倒是可以考虑。”夏侯瞻说道。

然而刚问完,虞濯的热忱便消下去了,他现在连凌云台在哪都不知道,茫茫海域寻一处孤岛,其难度不亚于茫茫人海中寻一个陌生人。

“燕公子想去海边,自然少不了机会。”虞濯看出他内心丝丝渴望,便说,如今这时节,风和日丽去海岸观光也算是一种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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