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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君,臣不臣(21)

作者: 指捻尘叶 阅读记录

“陛下,您不吃了吗?”

“没胃口。”

秋风晚,日暮急,街巷人匆匆。

吹了会凉风,虞濯猜逐渐消去心中那份不舒服的感觉。夏侯瞻想对周熙下手,而老狐狸如今却谨慎非常,就算是小狐狸周禹都不好对付,唯有示弱才能降低老狐狸的警惕心。

这样一来,让周禹做主考官,装作二人生了嫌隙,都能解释得清。

夏语冰见到独自一人回来的虞濯,面带疑惑,问道:“大人,您怎么提前回来了?可有在宫中用了晚膳?”

扫视左相府忙忙碌碌的下人,虞濯无法断定会不会有周家的耳目,便答:“用晚膳,本官气都够气饱了。”

“大人,您这是……”

“怎么,转个背,你就会告诉你家主子本官看不惯他,还真是一条好狗。”虞濯摘下头上冠冕,砸到他怀里。

无缘无故被骂,夏语冰异常委屈,立即红了眼睛,低声下气地说:“小的这就去吩咐厨房准备晚饭。”

虞濯看着他的背影,更加烦躁: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用点脑子。

走到书房,无异间瞥向柜中露出来一部分来的剑穗,属于一把尘封的旧剑。见此,虞濯顿时有些恍惚——这么多年,终于是出了些让他心神不稳的事。

直到夏语冰喊他吃晚膳,虞濯才发现自己在这儿站了近一刻钟。

第23章 树倒猢狲散 贰

夜阑卧听,秋风吹雨。

夏侯瞻仅仅披了几件外袍就起身,只觉得凉意袭人。赵公公一早就守着,见他赶紧问:“陛下,您怎么起那么早?”

“今日不上早朝了。”

赵公公面上只惊讶了一瞬,这个时间差人通知诸位大臣,已经来不及了。今日,只能让他们白跑一趟。

“往后,朕没说上朝,让他们不必来了。”

“喏。”

大殿之上,看着龙椅上空荡荡的位置,虞濯有些不是滋味。

离殿时,周熙路过虞濯身旁,有意无意地感叹了一句:“左相这神情,可是恨铁不成钢呀?”

见到罪魁祸首,虞濯本不想给他好脸色,奈何夏侯瞻的话“只能委屈你”还回旋耳边,虞濯只好放低姿态。

“周大人,陛下如此散漫行事,您难道也想放任自由?”

周熙立即皱眉,义正言辞:“陛下如此,臣等更当勤勉,虞大人能风花雪月,不似本相需要替陛下处理政事。”

虞濯冷眼看他嘚瑟。

“虞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陛下同你情分之深,那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难不成虞大人还担心本官一个糟老头子也用那手段去赢得帝心?”

“什么手段?”虞濯说着眼睛往下瞟,“周大人怕是忘了先前的教训了。”

周熙顿时一脸菜色,敷衍地道别,匆匆远离。

等周熙走后,苏晴面上似有疑惑地说:“陛下这一招能不能成事,若真被他将计就计,那就糟了。”

数名臣子的目光瞥向两人的方向,虞濯立即冷下脸,提高音量说道:“苏大人与其来质疑本相,不如去劝劝陛下。” 说罢便离开。

苏晴扫视四周,如今就是说话,也不得不谨慎些。

往日下朝,夏语冰都会同虞濯说上两句话,今日下朝这般早,他却一言不发。虞濯便问:“怎么,替你主子生气呢?”

“小的不敢。”

“怎么不敢?毕竟你可是皇帝的人。”这话说得连虞濯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不同你计较这些。”

虞濯只好说,自己也非有意如此。

回到左相府,却见逐兰悄悄走来,说:“陛下在书房内。”

“真的?”虞濯问完,想到逐兰也没理由同他开玩笑,吩咐道,“没我允许,任何人不能入书房打扰。” 毕竟除了逐兰、染墨这两个在靖国建立前就跟着他的人之外,也就夏语冰稍微可信一点。其余人来历都有待考究。

那日离开皇宫,夏侯瞻似要挽留,却还是选择沉默。虞濯也是心中不快——尽管知道这只是掩人耳目。

今日,虞濯听到皇帝来了,本还有些阴霾的心情瞬间好转。

夏侯瞻站在窗前,见他一来,取出一柄折扇递给他。

接过折扇打开,虞濯便看到原本素白的绢面上被画了什么。虞濯愣了一会,笑着问:“这是相思豆吗?”

顿时夏侯瞻的面色变得有些别扭,半晌,才挤出话:“这是梅花。”

墨色的线条是枝干,几点朱色算梅花。

“是臣眼拙了。”虞濯收起扇子,努力让自己的笑看起来不那么嘲讽,“多谢陛下把扇子还给臣。”

知道自己画技拙劣,夏侯瞻赶紧转移话题:“这把扇子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这把扇子只是用作防身罢了,虞濯却随后瞎编道:“这是臣的娘亲留给臣的,她说若是臣以后有了意中人,便将其画像画在上面,娘亲的在天之灵便能看见。”

“朕只画了一面……不碍事吧?”夏侯瞻有些怕他为难。

虞濯一笑而过。

夏侯瞻只见他研磨执笔,扇面上书曰:山有木兮卿有意。

“此句与‘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有何联系?”夏侯瞻略有不解地问,不知为何他会改成了这句。

“自然是求两情相悦。”虞濯正色说,“先前陛下总想着寻一户高门名媛,为臣赐婚,可在臣眼中,若不是两情相悦皆是不般配的。”

似乎想到别的,夏侯瞻面色一变,问:“若两情相悦,却身份天差地别,恒清不怕世人嘲笑吗?”

“身份天差地别?”虞濯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解释道,“众生平等,何来差别一说。陛下,您为九五之尊,若是真心欢喜一人,却还要在意身份,那才是真正不应当。”

不知怎么又绕回夏侯瞻身上,他一想到近日燕太后的哀求,便是一阵头疼。

虞濯从江淮回来后,燕太后便明里暗里找夏侯瞻,让他带着虞濯前去探望。夏侯瞻看着眼前之人丰神俊朗,眼带桃花,三分含笑,真的是——怒而不得发。

“陛下怎么了?”

夏侯瞻深吸一口气,几近逼迫:“朕问你,若心悦恒清之人位高权重,此情可遭万人唾骂,难道恒清也愿意追求?”

位高权重、万人唾骂——虞濯再看那疑似“相思豆”的梅花,一个大不敬的念头顿时浮上心头:难道是皇帝对他动了情。

但见他眸中水汽氤氲,神色哀戚,这个念头不自觉地在虞濯心中确定下来。

可见给他赐婚,是为断自己的念想;邀他进宫,以解相思之苦;如今为了给周熙演一出戏,却还偷偷来寻他。

夏侯瞻还在想燕太后的事,殊不知虞濯已经在误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为人臣子,自然不能看得皇帝在歪路上越走越远,虞濯虽求名垂青史,但绝不是背上“以色侍君”的骂名。

“明白”过来后,虞濯立即说道:“陛下独自一人出宫,着实不妥,还是早些时候回去吧。”

“并非独自一人,拾雪在外头候着。”

虞濯被自己的揣测弄得有些心乱如麻,把折扇塞回夏侯瞻手里,柔声说:“无论陛下是怎么想的,臣一腔热血只付江山社稷,还望陛下尽早回去。”

“可是……”夏侯瞻触到他的眼眸,其间深意,更甚一池春水,他顿时说不出话来。

被夏侯瞻直勾勾地盯着,虞濯不知自己为何能心如擂鼓,艰难地问:“陛下这是打算在左相府住几日?”

“有何不可?”

“不可!”虞濯立即反对,生怕自己心软了。

一国之君竟然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宫胡闹,虞濯心里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良久,只苦笑一声,说道:“陛下……臣。”

“朕走了。” 夏侯瞻淡言,“还请恒清多多留心周伯皓的门生。”

既然虞濯拒绝,夏侯瞻也不至于多待,这举动落在虞濯眼中反倒是变成了黯然神伤。后者张了张口,头一次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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