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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皇后折腰(49)

“娘娘到底怎么打算的?”顾泽海早就在书房里等着,见她走了进来,提笔蘸墨,就递到了她手中。

门口还有两个小丫头伺候着,老太太房里的老嬷嬷秦妈也在一旁瞧着。

罗九宁于纸上书着药方,悄声的说:“顾长吏,我这儿有银子,您替我雇上一架马车,再抽功夫找上几个壮仆,过些日子,我想出门一趟,但不知可否?”

执着笔书药方的这小王妃,天生一股贞静安宁的气度,侧眸淡淡扫了他一眼,旋即又垂下了眸子,窗外的光洒进来,渡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仿如蝴蝶的翅翼一般。

顾泽海喉头一阵紧结,哑声道:“好。”

她顿了半晌,又道:“我还得拜托你一件事儿,今夜你出去之后,跟我爷奶,还有我娘她们全都说一声,叫这几日多储些粮食,无论任谁敲门,等闲不要开院门,怕是有乱子。”

那本书里说过,腊八之际洛阳城会有流匪与无赖在城中作乱,但究竟是那一天却不曾详记过,所以,罗九宁自己也不知道,只能是提醒陶七娘和罗家俩老们,将自己保护起来。

顾泽海倒是个极为爽快的,立刻便答:“我连我娘也一并,带到你家去。”他这是想带着老娘,和她一起逃了。

罗九宁入下笔,转身时依旧意味深长的扫了顾泽海一眼,悄声道:“我和壮壮两个的性命,可就全托付给长吏您了。”

顾泽海刚想说句什么来着,便听见珠帘哗啦啦一阵响,紧接着,裴嘉宪走了进来,肩披寒霜,他笑吟吟的说道:“王妃亦在?”

罗九宁连忙就站了起来,笑盈盈的说道:“王爷来了?”

裴嘉宪缓缓踱步走了进来,走至罗九宁身后,冷冷望着顾泽海看了片刻,回过头来,柔声道:“老祖宗的病,今儿如何了?”

罗九宁连忙笑道:“对症吃了几贴药,似乎好多了,要不您过去瞧瞧,她如今都能坐起来了呢。”

裴嘉宪依旧冷冷盯着顾泽海,轻轻儿晤了一声,却是赞道:“王妃辛苦。”

罗九宁连忙笑道:“妾身并不辛苦,倒是王爷这段时日总不回内院,怕是辛苦的紧。”

他要不回来,她就出不去,这才是罗九宁最头痛的。她如今只想逃开裴嘉宪,顾泽海若说是翘板的话,裴嘉宪就是起点,她非得踩着他借力用力,才能从这王府中逃出去。

迎上裴嘉宪,她又道:“今儿恰好腊八,正是吃腊八粥的时候,但不知王爷有没有功夫入趟内院,妾身别的不会,粥倒是煮的格外好吃。”

她今儿穿着件出风毛的蓝色比夹,不比别的郎中一手字写的像鬼画符,一笔药方皆用魏碑工工整整的书成,字迹流畅而又大气。

裴嘉宪顿了顿,又道:“好。”

连着一个月没有进过内院,他也是想故意的冷一冷罗九宁,今儿甫一进来,便碰上顾泽海,不用说,俩人估摸着,要是又商量他们的私奔大计。

裴嘉宪一个月前,甫一听说罗九宁想要私下逃跑时,格外的生气。

于是,他便端着性子,准备要狠狠儿的冷上一回,看罗九宁会不会想方作法,故意来讨好自己。岂知等了整整一个月,内院之中一片安宁,罗九宁每日尽心尽力给老太太诊着病,安安稳稳呆在自己的正院之中。

便给阿鸣点药膏子,讨他两句好话,央他把自己唤进来的事呢都不曾作过。

憋了整整一个月,终于还是他自己憋不住了。

不过,甫一进屋的时候,裴嘉宪仍是满心的怒火,但也不知为甚,见罗九宁站在案头书着药方,那股子气顿时不知为何,就全然消泯了。

这回子跟在罗九宁身后,他颇有些恨自己不争气,又觉得壮壮的嫡长子身份,也给的太容易了些。

“王爷慢些。”就在这时,罗九宁忽而一停,提起裙帘,将横在树中间一根树叉轻轻踢到一旁,回过头来,笑着说:“冬日渐冷,路上总有横枝树叉的,小心别绊倒了王爷。”

裴嘉宪顿时便由心的笑了:“孤是男子,又岂会叫根树枝子绊倒?”

罗九宁笑了笑,心说,我也不过变着法子讨好你而已。

也不知为甚,裴嘉宪于外三日也笑不了一回的人,但凡回到内院,叫这憨闷闷的小王妃哄上一回,总能由心的舒畅,便那眉眼,也笑的格外俊雅。

为了能够讨好裴嘉宪,罗九宁也是使出了混身懈数。

既说要亲自熬粥,少不得就要亲自洗手下厨,来熬上一锅腊八粥。

就在她正院的后面一排罩房里,王伴月替她设了个小厨房,虽不及大厨房大,但只要外面采买进来的东西,凡是好的,王伴月都要差人送上一份进来。

陶家世代行医,便家里吃的,自然也以药膳居多。所以,罗九宁熬粥的时候,除了糯米、粳米和各类干果熬了一碗软滑香糯的腊八粥之外,另外吩咐着苏嬷嬷蒸了一锅麦仁饭。麦仁饭里的麦仁,是头一年的青麦仁,只舂麦皮而不碾碎麦仁,而后,再煮一锅清汽羊肉,煮到羊肉褪骨时,拿羊汤将麦仁煨熟,再将羊肉切成丁儿,同煮一锅。

羊肉鲜滑透烂,麦仁因尚是青瓤,还未挂粉,嚼起来一股子筋弹弹的味道,吃起来满足筋道,恰恰,还是一道驱寒的良品。

第39章 虚情假意

小壮壮如今也有六个多快七个月了,虽说爬的不甚好,但如今已然能坐得稳稳儿的。

而且,六个月之后,孩子于吃食有了喜好,如今是见什么馋什么,坐在床上撕撕这个,抓抓那个,手里一只小拨郎鼓儿摇来晃去的。

这孩子的精力极其旺盛,别的孩子中午吃罢了奶,至少要睡上一个时辰,下午才有精神起来闹腾,但这孩子中午从来不睡,奶妈也是给他折腾困了,此时正歪在床上丢着盹儿了,忽而,就见小家伙咧着嘴笑了起来,嘴里叽哩咕噜,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胖奶妈道:“乖壮壮儿,咱别闹了,睡吧睡吧,啊。”

壮壮才不肯听,小屁股一耸一耸,跃跃欲试,还是个讨抱的样子,扑腾着就准备往前爬。

胖奶妈翻了个身子,叹道:“天下间也没你这么个精神的孩子,就睡上片刻又能如何?小祖宗,我求求你了,咱们睡会儿吧。”

带孩子的人,便心里真疼孩子,到底不是自己的,就做不到手中时时有轻重,她忽而一把似是掐的疼了些,壮壮不笑了,但撇了撇嘴,倒也没哭,反而是身后一人冷声道:“出去!”

这院子里女人虽多,男人却只有一个。

胖奶妈一听这男人的声音,立刻就给吓的站了起来,侧首扫了眼重又绽了笑颜的小壮壮儿,欠腰福了一福,溜出去了。

裴嘉宪于是坐到了床沿上。

小阿媛小的时候,因为他一直征战在外,甚至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长大的。

但这一个,明知道不是自己的,望着他时,裴嘉宪却是怎么也厌烦不起来,要说为甚,大抵就是因为这小家伙他实在是总是笑的太讨喜了些。

“小兔崽子,你可知道就是你,害苦了你娘,嗯?”裴嘉宪轻声问着,见小壮壮笑的口水几欲垂出来,连忙自自己袖中抽了块帕子出来,替他揩了揩。

小壮壮定定儿凝视着面前的男人,他看起来跟这院子里常来常往的女子们全然不一样。当然,跟偶尔悄悄溜进来看他的胡东方叔叔,也完全不一样。

他看起来高大,威严,面貌俊美,两道眸子格外深邃。

不过,他的目光很不善。但因为娘亲待他总是和蔼,这小家伙就笑的更欢了。

“孤小的时候,大抵也就跟你一样,笑的这样欢实。但是,小家伙,便任你笑的再好,不喜欢你的人,是不会因为你的笑而喜欢上你的。”裴嘉宪望着这笑呵呵的小家伙,莫名就想起小时候的自己来。

丽妃跟她的生母宋金菊一样,不,应该说还没有宋金菊的智慧,空有一幅美貌皮囊,剩下的,就全是宋金菊打小儿惯出来的骄傲和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