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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3]时装故事合集(5)

这样一想,兴味就骤然少了许多。她爱流连红尘不假,可终归不愿被牵扯进去,旁观才最合心意。永宁这样想着,转身打算离开此地,却不想正与一位雪发妇人打了个照面,对方见是她,竟露出个喜出望外的笑来。

永宁一怔,忽然在苍老的容颜中辨认出眼前妇人从前的模样,“……雨箫?”

“是我!”早已老去的雨箫惊喜地低呼,很快又恢复了历经沧桑的稳重,“真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到您。”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永宁也微笑,“人生何处不相逢嘛。不过叙旧的话等会儿再谈,我有件事要先问你。”她顿了顿,问道:“那边那个戏台,上面演的好像是我们当年的事情?”

“是呀,”雨箫理所当然地点头,“因为传出曾有仙人降临,于是这里发展到了如今的规模。他们都说什么山好地好风水好,一夜之间全跑来了,能有什么办法,只好顺其自然了。”

“那这节又是怎么回事,”永宁努力保持平和,她可不确定假如确定这节确与自身有关后会是什么反应,“总不会也和我有关吧?”

“这倒不是,”雨箫摇头,拉她走出人群往僻静处坐下。许是因为少时曾沾染仙灵之气,她年及古稀仍步履稳健,“这是另一件事儿。不知道我们这里是不是真的风水好招神仙,几年前镇外山上据说来了位将要登神的仙人,一开始大家都不信,说神仙偶尔路过便罢,哪有住到俗世里的。可去年这时候,夜里突然一声巨响,整个镇全惊醒了,大家跑出来看,发现镇外多了块大石头,上面刻着两个字。那据说有仙人居住的山上飘出一个踏云而去的红色影子,我亲眼见到的!”

她栩栩如生地描述那夜情景,想来留下很深印象,“虽然神仙好像都不太穿红衣服,但毕竟也是神仙!本来这镇子没有取名,之后大家都用那块石头上的字来称呼这里,久而久之便定了下来,也多了这个纪念仙人的登神节。”

“原来如此,”永宁说,“那这个镇子现在叫什么名字?”

“永宁,”雨箫很利落地吐出两个字,“叫永宁镇。”

她当场怔住,雨箫并未发觉,指着另外的方向喊她去看新立起的灯像。一阵红光罩住整个镇子,仿若真有神仙光顾投下庇护。永宁僵硬地转头去看,那灯像身着红衣,紫金滚边,华丽而不落俗。身旁雨箫发出声轻微惊叹,“永宁仙人的衣服和您身上这件好像啊。”

像?永宁苦笑——自然是像的,这原是他们商定成婚时的喜服。只是私情之外,每人都有更加愿意追求的事物——她此生再离不开这软红千丈的世间,想来听风也早已得到他最想要的了。

4、心之所属

作者有话要说:

未竟之处请移步下章。

望川镇上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喜事。

论说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镇上老字号点心铺沈园换了新掌柜的。沈园发迹于望川镇,分号遍及整个巴蜀。如今原掌柜沈大先生退居幕后,由独子沈岱接管家业。

这沈岱自幼跟从父亲学做点心,一道凉糕冠绝蜀地,性子也温润平和,极招姑娘喜欢。未及冠时便有不少使者带庚帖试探沈家的口风,甚至从不与外族通婚的丹坪寨刑族也派过人来,皆被沈大先生以年少为名托了过去。

眼下既加过冠又接了家里的铺子,各家媒婆也闻风出动——姑娘本人如何,她们是不知道的,但她们知道沈家一旦应了,自己做媒的招牌和地位也会硬气不少。况且沈园说是点心铺子,其经营范围与存在地段早已不止是区区点心铺子能担得住的,一本万利的媒人,谁不爱当?

又道沈家确也将沈岱的亲事提上了日程。沈夫人只道儿子喜欢便好,家世出身不是问题,而沈大先生则坚持要寻一门当户对的姑娘,官宦人家书香门第是攀不上的,最好是商贾女儿,如此两家联手,生意定然能再上一层楼。女孩儿家的背景不能太好,也不能太差,个中微妙之处须要细细揣摩。

也因此,虽然沈家收了一叠画像庚帖,依旧没能选出所以然来。说媒的中心沈岱更是完全状况外,整日泡在家中小厨房里研究改进点心方子,浑然不知终身大事已被父母捏在手里——他心心念念的是如何做出风味更加的凉糕,毕竟有人很喜欢吃。

五日后又一位媒人上门,言谈气度均是不俗。不卑不亢递上庚帖,也不见过多言语,只向沈大先生说一阅便知。沈大先生看了庚帖心中一跳,递给夫人再阅。两人交换一个眼神——沈夫人是同沈大先生一同打拼起来的——所谓儿子喜欢就好顿时全不作数。沈大先生放下庚帖,言语中颇带几丝欣赏,“这是江老爷的意思?”

堂下媒人应道,“正是。”

“既然如此,问名便可省了,”沈大先生点头,“请转告江老爷,事情就这样定下,改日由犬子本人亲自登门纳征。伐柯人舟车辛苦,不妨在家中暂歇几日,另有礼物奉上。”

那媒人道过谢随仆人去了供访客休息的厢房。沈夫人顿时变得忧心忡忡,“盐泉江家虽然各方面都没得挑,可岱儿那性子,万一闹起来……”

沈大先生的表情也很严肃,“这次江家主动派人来递小姐的庚帖,是他们输了。就算知道岱儿的性子也不要紧,到那时候一条船上的蚂蚱,说不出什么。我倒担心岱儿自己那关不好过。”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沈岱对家里给自己定亲这事儿并无太大反应,亲自上门纳征这类“过分抬举”似的举动也一口答应下来。他似乎对父母尊重自己的立场很是放心,当即打发小厮出门置办纳征用的礼品。

沈家下人在镇上跑了整整三天才把自家少爷亲自定的礼单上的东西配齐,有些在沈家当差久的还心里犯了些低估——他们这位少爷平日里除了做点心再没别的兴趣,除了会说会笑外简直榆木疙瘩似的,怎可能说了门亲事就高兴成这副样子?可再一打听,说那江家大小姐是盐泉出了名的美人儿,顿时又都理解了沈岱的所作所为——聘礼配齐的第二天他就带人往盐泉跑,连黄历都没翻。

沈家答应给的体面给到了位,江家自然也要有所表示。沈岱才登门,江老爷大手一挥,直接把自家女儿喊出来,说是定了亲便不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年轻人还是要先相处一下培养些感情才好。

江家的独女单名一个涟字。人娇怯怯的,真如水中涟漪一般。两人对坐一语不发,但却时时瞧着对方,好像巴望着看出“能与此人白头偕老”一类的句子。沈岱虽然性子柔和,到底也是爱说爱笑的年轻男子,见江涟一直盯着他瞧又不言语,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脸上有东西吗?你仿佛很喜欢瞧似的。”

“郎君说笑了,”江涟以袖遮唇,双眼弯出很好看的弧,“只是自幼规矩众多,不曾见过外男,一时忘形,还望郎君莫要怪罪。”

“我自然不会怪罪你,”沈岱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涟。他没有姐妹,别人家的女儿自然也不能随意得见,“对了,我带来一样东西。怕我爹和你爹都笑话,没有写在礼单上,但是想给你看看,这是我最喜欢的,希望你也能喜欢。”

江涟眼中掠过一丝早有预料,沈岱却全然没注意到,很欢欣地去启放在纳征之礼最上面的木盒,端出一只颜色匀净的白瓷碗来,轻巧地放到江涟面前的桌上,“这是我新制出的凉糕,和寻常的不同,我家铺子里也还没有,你是第一个品尝的。”

他神情中带着希冀,江涟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了。她收回掩在唇上的手,捏起银匙轻轻挖起一块送入口中——确实与寻常凉糕不同,想来极为考验制作人的手艺——江涟缓缓咀嚼,努力压下因反感而带来的恶心,微笑道:“弹滑回甘,毫无苦涩之味,真是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