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
润玉将珠子握在手中,想到自己回答了“正是”二字后,邝露骤然凄苦的脸色,不免微微叹气。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是一天界仙子,怎费得他这般心心念念探赜索隐。
她是蓬澜公主,背后又有太巳真人和赤陵玄圣真君,如今父帝对她极为看好,只盼能借助蓬澜洲之势与鸟界相抗衡。
他倒是并非定要等那水神之女,只是这邝露……
润玉轻笑。
他的命数,怎能任由他人来定。
“月小仙人可在?”邝露站在姻缘府门口,随手拽住一位仙侍问道。
“仙人正在府中,”那仙侍答道:“若是见公主来了,定是十分高兴。”
邝露笑笑,刚走进姻缘府,便见月下仙人疾步迎了出来,“小露珠儿!你好久不来姻缘府看老夫了。”
“这不是来了吗?”邝露走上前,“我看你这里也是忙得很,常来多有不便。”
“怎么不便了?方便的很!”月下仙人道:“老夫看,你就是被凤娃绊住了脚,不得空来此。”
“关旭凤什么事。”邝露走到院中的桌前坐下。
“你不是跟凤娃已经情定三生了吗?”月下仙人戏谑道。
“什么情定三生,”邝露大感不好意思,“还不是月小仙人你,胡乱拉姻缘,毁人不倦。”
“啧啧,小露珠儿,若没有老夫的红绳,无论凤娃还是润玉,你的情路都必然坎坷。”月下仙人才说完,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忙心虚地将视线挪开了。
“就是有你的红绳,这情路照样还是坎坷。”邝露倒未曾察觉,只是摊手托腮叹道。
可不是坎坷么,下凡历个劫,她和旭凤回来后都还记得凡尘旧事,独独润玉忘了。
“说到这个,”邝露看向月下仙人,“月小仙人,我前几日问了润玉,凡间历劫,他诸事都记得,就是忘了有我,这是为何?”
月下仙人道:“那是因为他被饮了一滴忘川水。”
“什么!”邝露坐直身子,“怎么回事?”
月下仙人简短道:“唉,你们三人历劫,你不过是个上仙,也就罢了。偏偏凤娃历劫失败,润玉却是成功飞升上神,天后怎能善罢甘休?”
听到这里,邝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旭凤那里,倒是我连累了他。”邝露愧疚道。
“也是因祸得福。”月下仙人一语双关。
“月小仙人,若是误饮了忘川水,可有破解之法?”邝露问他。
月下仙人躲避着她的目光,道:“未曾听说。”
邝露的心瞬时落到了谷底。
难道曾经所经历过的那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前世是这样无奈,想不到重活一世,仍旧是无奈。
“哎呀,凡尘一劫,过去了就不要总惦记着了,”月下仙人道:“依老夫看,凤娃就很好。如今凤娃对你也是情真意切,小露珠儿,你就莫再这般执着较真了,喜欢凤娃,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邝露被他一语逗笑,“感情之事,若能说变就变,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最难掌握的是人心,最难放下的,是深情。
“既然如此,邝露就先告辞了。”想了想也没别的要事,不过是来问问润玉的情况。如今得到了答案,便也无需久留了。
“哎小露珠儿,”月下仙人唤道:“你如今一介散仙,平日里也是闲闷,不如来老夫这姻缘府帮忙如何?”
邝露回头盈盈一笑,“应月小仙人相邀,容邝露考虑一二。”
目送邝露离开,月下仙人终究不忍,自语道:“小露珠儿,隐瞒破解忘川水的办法,希望你莫怪老夫。老夫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和凤娃……”
从姻缘府离开后,邝露在天界闲逛了许久,直到入夜了才预备回缈玉仙宫。
刚走到一处小桥处,见有一团黑影自桥下闪过,邝露追着直到御落池,才见那黑影在一灵树下停止不动。
邝露一步步走了过去,等走近黑影时刚要伸手,它从旁迅速闪开。
“扑哧君?”邝露试探性开口。
黑影微顿,停下了欲要离开之势。
“扑哧君,是你吗?”邝露又问。
他是润玉名义上的弟弟,所以即便他前世几次偷上天界,又伤了润玉,她也不愿责怪。
原地蔓开一团黑雾,浓雾散开,扑哧君那张清秀的笑脸映入眼帘。
“你怎知是我?”扑哧君虽面上带笑,眼中却有谨慎。
他敢在邝露面前显露真实身份,一是他知道蓬澜公主邝露并非奸诈之人;二是若有异动,以他的法术要擒下邝露绝非难事。
“我见过你呀!天后娘娘的寿宴上。”邝露随口道:“只是那时你心心念念着鸟界族长穗禾公主,大概没有看到我。”
“这种话就不必说了,”扑哧君忙挥手,“这都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他一条蛇,也是胆子肥了天,竟去喜欢一只鸟。
“那你刚才怎么知道是我?”扑哧君追问。
邝露笑道:“我不知道呀!”
“什么意思?”扑哧君一愣。
“我也不知道是谁,”邝露摊手,“我只是把我认识的人名都叫上一遍,正好你排在第一个。”
“你……”扑哧君语塞。
邝露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扑哧君没好气道。
“你隐瞒身份夜上天界,必是有事。”邝露正色道:“我虽猜中是你,却不会泄你身份,你自可放心。”
“你为什么要帮我?”扑哧君疑惑。
“也不算帮你。”邝露回答:“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因果循环而已。”
扑哧君上天无非是来找天后的麻烦。
天后给润玉饮下一滴忘川水,让他忘却凡尘一劫。
既然如此,她在扑哧君所做的事中,助一点小小的力,给天后娘娘的小麻烦上再加点难度,岂不是很有意思。
“不懂,”扑哧君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想做之事,我不阻你,反而要帮你。”邝露附唇在扑哧君的耳边轻语了几句。
扑哧君瞬间眼睛睁大,“这样做行吗?”
“当然可以。反正天界也是无趣。”邝露偏头,打趣他道:“何况,就凭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你这样说,我就还偏要掀起一点风浪来。”扑哧君不服气道。
“随你,”邝露道,“反正你要答应我,不许伤了旭凤。”
扑哧君是润玉的弟弟,对他自然会手下留情。
可旭凤是天后嫡子,他必然不会手软。
“好,我答应你。”扑哧君道,“我不重伤他。不过,轻伤是免不了的,否则怎么能让天后入瓮?”
见邝露点头,扑哧君打量着她道:“想不到,你原来是这样的。”
“怎样?”
“我一直以为,你跟天界其他仙子没什么区别。”扑哧君道。
“天界其他仙子是怎样的?”邝露问。
“呆板,无趣,死守天规,不懂变通,空有美貌,没有智慧。”扑哧君一溜地道。
“这么说,”邝露笑眯眯地问他:“你是在夸我灵动,有趣,不墨守成规,懂变通,既有美貌又有智慧了?”
“……”
扑哧君一脸惊奇地看着她:“再加一条:脸皮也比其他仙子要厚一些。”
“那还是在夸我嘛!”邝露道:“但凡皮薄者,终难成大事。”
扑哧君首次在言语上败下阵来,“怎么说都是你有理。除了锦觅,我还没见过哪位仙子这般能说会道的。你是第二个。”
“那是你见过的仙子太少了。”邝露口中虽答,心下却因“锦觅”而触动。
水神的长女,润玉的未婚妻……
如今她应该就在花界吧!
“说起锦觅,”扑哧君突然仔细看她,“你们两人长得还有些相似。”琢磨了半晌,恍然大悟:“你们的眼睛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