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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人(48)

作者: 眠琴柳岸 阅读记录

“都想明白了?”张遵诲问。

宋芷抬起头看向他,心里不由得想,张遵诲告诉他的这一切都是实情么?还是说有所欺骗和隐瞒?

张遵诲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不用怀疑我,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么?何况爹那么信任你,你若是去问他,那我的谎言不都被戳穿了?”

“郎中大人希望我怎么做?”宋芷问。

张遵诲:“你知道翰林学士承旨和礼霍孙么?”

宋芷闻言皱起眉,凝神沉思半晌,摇头:“不知。”

张遵诲:“这位承旨大人早年是翰林待制兼起居注官,善写真,曾奉旨为□□、太宗御容写真,深得陛下宠爱,也深得向来敬重祖宗的太子殿下的信赖,此事……传闻有他的手笔。”

“你不是也擅长写真么,我要你去拜访拜访这位承旨大人。”

“拜访……倒是可以,”宋芷凝眉,“除了拜访,还有旁的事么?”

张遵诲说:“我会给你一封信,你将这信一并交给他便可。”

张遵诲见宋芷不答,晦暗不清的眸子里闪过微冷的色彩:“不愿意?”

宋芷:“不是不愿,只是郎中大人府上这么多人,若只是送信这样的小事,为何一定要派我去呢?”

张遵诲:“给你一个报恩的机会,怎么,不肯么?”

张遵诲盯着宋芷,眼神带着压迫的意味,逼得宋芷不得不低下头,应道:“是,宋芷明白了。”

张遵诲眉毛微动,露出一个近乎笑的表情,道:“很好,你尽快去吧,不要拖拉。届时不要报张家的名头,否则大人不会见你。”

宋芷一一答应了,心里念着孟桓的事,虽然已经大致想清楚,孟桓在其中扮演的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没忍住还是再问了一遍:“郎中大人可知道,孟公子是否参与了这件事?”

“孟公子?”张遵诲说,“是忽都虎家那个小子?”

张遵诲的手指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点了点,“他在其中具体做了什么,我不太清楚。但绝对与此有关,否则他做什么要急匆匆地跟着大军出征缅国,不就是想把自己从浑水里捞出去,免得被殃及么?”

宋芷心中微惊,孟桓离京是因为这个?不过转念一想也是。

这时张遵诲将韦伯唤了进来,命他去准备午饭,又对宋芷道:“时候不早,你留在这儿用个午饭,这几年你从来都是去的爹府上,还没怎么来过我这儿吧。”

宋芷连忙推辞,却推辞不过,只好答应。

趁着准备午饭这当儿,张遵诲便提笔将信写好,细细折了放在信封里,糊好,递给宋芷:“此事,劳烦你了。”

从张遵诲府上出去,宋芷先回了兴顺胡同一趟,将张惠的消息报给了秀娘,秀娘知道张惠没事,也没什么表情,大约在她看来,这些蒙元的爪牙都是一个样,狗咬狗罢了。

翌日,宋芷拿了拜帖去拜访和礼霍孙。

和礼霍孙住在里仁坊,在翰林院附近,距丹桂坊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宋芷将拜帖递上去后不久,就有管家来将宋芷迎了进去,一边走一边道:“宋先生今日怎么想起来拜访我家老爷?”

宋芷愕然道:“你认识我?”

管家:“当然认识,宋先生的大名,不仅小人听过,我家老爷也听过不少回呢。”

宋芷疑惑:“你和承旨大人是从何处听说的?”

管家见宋芷一无所知的样子,似乎怕自己说错话,也不愿多说,客气道:“先生见了老爷再慢慢说吧,小人不过是个下人。”

两人说着话,转眼已到了和礼霍孙的书房,和礼霍孙是个年逾四十的中年男子,脸型偏长,眉毛细长,整个人透出一种阴柔感,但下巴上的山羊胡又为其平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和礼霍孙听说人到了,从手里头的公文中抬起头,站起身拱了拱手:“这位便是宋先生?”

态度谦和而不倨傲。

宋芷连忙回礼:“正是小生。”

管家把人送到后,便出去了,书房内只剩下宋芷与和礼霍孙两人。

和礼霍孙:“不知先生来此,所谓何事?”

宋芷:“听闻大人善写真,小生恰巧也好此道,故来讨教一二。”

和礼霍孙微微有些讶异地看了宋芷一眼,心中暗自琢磨着宋芷的来意,他知道宋芷,自然是从孟桓和太子那儿知道的,后来便私下里调查了一下,知道宋芷无意中牵涉到了近日的大事,更知道宋芷早先是张惠的人。

太子和孟桓都不在京中,宋芷现在来找他,多半是张惠的授意。

想到这里,和礼霍孙看向宋芷的眼神便不那么热情了,面上却不显,依旧亲切友好地招呼宋芷:“这个好说,早听闻宋先生善丹青,写真与丹青一脉相承,宋先生于此道,想来也颇有研究。”

宋芷连说不敢,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起写真来。没想到讨论着讨论着,和礼霍孙还真觉得宋芷颇有天分与才华,寥寥几笔,便能将一个人勾勒得活灵活现。

和礼霍孙瞧着宋芷方才信笔勾勒出来的一张脸,两道斜眉飞入鬓角,一双眼睛似乎在地盯着你看,眼里有细碎的笑意。

“宋先生画的哈济尔,真是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啊!”和礼霍孙不由得拊掌笑道。

“只是哈济尔这样温驯的表情,却是不多见。”

宋芷微愣,低下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随手挥就的写真竟然是孟桓,那人唇边噙着淡淡的笑,静静地望着他。

宋芷心头微动,突然想:一个月了,孟桓离开整整一个月了。

孟桓走时是二月廿二日,今天是三月廿一,可不是一个月了么?

宋芷抿着唇,其实十九日之前,他在兴顺胡同过着安宁又自在的日子,虽也时不时想到孟桓,但大多是想的:这人终于走了,自己短时间内都可以不用再看到那张可恶的脸了。

然而此刻,看着纸上这张脸,宋芷却莫名又不可自制地品出了一丝淡淡的落寞,不是滋味。那张“可恶的脸”都变得可亲起来。

他何时回来呢?宋芷忍不住想。

“宋先生?”耳边响起和礼霍孙略带疑惑的声音。

宋芷猛然回神,发觉和礼霍孙正看着自己,于是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解释道:“少爷为人温和,在府里常对人这样笑的。”

和礼霍孙“哦?”了一声,微微笑道:“原来如此。”

“哈济尔在外对人,其实常常是不假辞色的,也跟温和扯不上关系。”

“是吗?”宋芷笑问了一句。

和礼霍孙挺喜欢这孩子在写真上的灵性,总能捕捉到一个人最标志性最有代表性的特点,心里存了爱才的心思。

谈完了写真,宋芷记着正事,从怀里摸出那封信,递给和礼霍孙:“承旨大人,这是张郎中大人让小生给您带的信。”

和礼霍孙脸上笑容不变,接过信来,只见上面写着“翰林学士承旨和礼霍孙大人亲启,左司郎中张遵诲敬上。”

和礼霍孙当下拆了信封,想要看看张惠都没发话,这张遵诲想跟他说什么。

事关朝廷大员,宋芷没敢偷看,一直低着头。

只见和礼霍孙将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冷笑一声,自语道:“蠢货。”

但和礼霍孙倒没有迁怒宋芷,将信随手搁在案上,转头对宋芷道:“张郎中可还有话要你转告我?”

宋芷摇头:“没有。”

和礼霍孙:“那张右丞呢?”

宋芷:“老师不愿跟我说这些。”

和礼霍孙有些意外地看了宋芷一眼,没想到张惠还挺护着他。

但此刻没有态度也是一种态度。

和礼霍孙又把信扫了一遍,随后收到信封里,提笔给张遵诲写了一封回信:“烦请宋先生带个信儿,把这个给张郎中。”

宋芷接了信,想到来时管家的话,不由得问道:“我听贵府的管家说,大人听过我的名字,不知是从何处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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