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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在挂机(25)

作者:笨笨8368 阅读记录

“还请两位稍后,待我问过我家主子。”

“他们……都还活着吗?”

老妇冒险带孩子出来,竟连来探望的人是否健在都不晓得。

看门人并不敢请两人进屋等候,但态度很恭敬亲近:“葛大夫身子骨很硬朗,早上刚从城西走回来,喘都不带喘。老爷身上旧伤不少,阴天下雨就疼,前几年开始用阿芙蓉。”

“阿芙蓉?!”老妇瞪大眼睛,“他怎会堕落至此?”

阿芙蓉产自海外,价比黄金,寻常人听没听过,看门人也不明白,只道:“葛大夫说可以。”

看门人去通禀,老妇拉着童子的手,神情恍惚,一时愁眉苦脸,一时皱眉愤愤,一时释然带笑,嘴里喃喃道:“荒唐,老了还这么荒唐,还有葛昏晓那老病鬼竟越活越瓷实不成?”

没一会儿,大门重打开,一个剑眉虎目,满脸匪气的老人亲自迎出来,或者,堵在门前。

他手中拿一把青铜剑,剑上还残着红,穿敞旧的焦黄衣裳,望着老幼的目光就像看两块肉,死肉。

“你们要找的人已经死了。”

那语气,小六儿直觉的知道,他真的不介意光天化日就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

老妇老树样扎根在门前,昂首挺胸:“那我要看他的尸体。”

“烧成灰了。”

“看骨灰。”

“埋了!”老头儿话音未落,一步迈出,手中毫无光泽的长剑带起沉重的风声,呼啸砍向老妇纤细的脖颈。

一道血痕。

一道锈迹斑斑的青铜剑留下血痕。

力沉、风响、铜重、剑快,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小六儿吓呆了,好一会儿才被掌心的凉意惊醒。

一老一少两只手一样凉,出汗,但老妇的表情依然那么倨傲,梗着流血的脖子,不再清脆悦耳的声音充满威严:“我不怕你!你除了杀人和玩乐,还会什么?”

老头似听到了世间极其好笑之事,笑道:“你怕就怕,不怕就不怕,与我何干?太后大驾光临,小庙容不下大佛,我怕你还不成?快滚!”

如果真不怕,何须穿着平民服饰处处拿太后腔调?莫非他这退位之君还敬畏自己的前妻?

“这是你的孙子,本朝未来的皇帝。”老妇松开手,将小六儿推到自己身前,“和松儿当年一样的年纪。”

张妄皱眉看看满脸懵懂的小六儿,特别是他腰间用红丝悬挂的白色小瓷瓶,目光晦涩难明:“小个子快死了?”

小个子,邱月以命相博的小皇子,当今皇上,全名张柏穗,小名小个子。他爹是骨架子很大的小葛子,他是从娘胎里出来就跟小病猫似的小个子。

那年为葛昏晓冒险进宫看孩子的事,张妄和老病鬼大吵一架。老病鬼青白着脸,双目发红,吼到喉咙沙哑,仍站得稳当,中气十足,吵完后两人在院子里欢好。直到精疲力尽,老病鬼才哑着嗓子告诉他,即使华佗在世,这个孩子都活不过四十岁。

“邱月一封一封用自己的血把脉案抄下来都得不到回音。都说宫里女人狠,你们这些男人更狠。”

张妄神色几番变化,猛然转身道:“进来吧。”

进了院子,前后三进,大而冷清,院子里种棵大枣树,下面一张摇椅,旁边还摆一小桌,放着小碟酱肉干并一只酒葫芦。

张妄坐在摇椅上,整个人仰躺,帮自家老伴儿解释道:“他重亲情,邱月用血抄脉案,他更不敢看,是知道自己救不得,看了徒惹伤心。当年要不是葛昏晓问我要了遗诏,那孩子根本生不下来,权倾天下几十年,邱月还要奢求什么?”

那年张松遇刺身亡,贵妃悲痛难已,在儿子身边守了整整三日。等她重新振作,张妄剩下的两个皇子,三皇子已经被王婕妤鼓动离京,连王爵都不曾要,近乎逃命;四皇子母族太强不便掌握;最离奇是五皇子竟然死了!短短三天,只剩下苏媚和邱月肚子里的两个。

这时候邱月拿出“遗诏”,与贵妃长谈半日,最终定下了江山归属。

张柏穗是当真体弱多病,和葛昏晓在宫里时一样,一年至少两百多天卧病在床。两位太后,贵妃垂帘听政,邱月执掌后宫事宜,直至今日。

老妇人拉着童子,自己在石凳上坐了:“谁能眼睁睁看着亲身骨肉死呢?总得拼一把。你捅松儿那刀,离肺三寸,刀口恰好两指宽,两指深,我好些年一闭眼就听见他在我怀里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总觉得手湿漉漉的,全是血。”

张妄冷冷道:“和行刺我的车骑国刺客同样的刀、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力度,我在宫外遇刺,孤立无援都没死成,他在宫里什么都不缺,倒死了。可见是个废物。”

张松敢勾结车骑国刺客杀他,就该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我把御医都杀了。”老妇,曾经的惠妃、贵妃,现在的太后淡淡道。

“让柳如风试了吗?他吹牛吹得不错。”

“他说自己不擅长刀伤,后来带兵征讨车骑国,很风光了一阵。但朝中有人说邱月入宫前与他有私,还生了孩子,被急召回宫,没上殿就被毒死了。”太后叹息道,“阵前换帅,内部又不安稳,竟致前线惨败,两万大军损失殆尽。”

国库空虚,全赖前线势如破竹支撑军心,以战养战。一旦战败,首先需要面对的问题就是断粮、营啸和逃兵。

张妄歪头笑道:“老子文不成武很就,朝中那么多武将,吃干饭吗?”

“党争。你不止留下武将,还有无数只会溜须拍马的蠢材。你死了,那些人有的张狂起来,有的激流隐退,有的继续胡说八道,还有的被新贵斗垮……当时谁能想到车骑国弹丸之地,竟成大患?”

两人都沉默起来。

本朝偌大土地,竟被车骑国军队肆虐近半,如果不是车骑国人少无法占城,后果不堪设想。

张妄闭上眼:“我想过回来,被病鬼拉到海里,当了好几年海盗。他说人心难测,战败时人们传扬我的威名,只是因为张妄这个人已经死了,不会和他们抢利益,如果我真的死而复生,他们又该怀念会怀柔的新帝和太后了。”

“他事不关己,眼神清楚虽清楚,到底无情。能保张家大好河山,小小虚名又算得什么?”太后皱眉道。

“你不会对付我?”

“……”太后久久不能回答。

她今日恨张妄不曾回来领兵,只因大患已成,多年前总想着只要国内上下一心,车骑小国弹指可灭。那时张妄执掌兵权,才是她的“心腹大患”。

“熬了那么多年,一朝翻身,这滋味我最懂,那时候可不是最舍不下吗?”张妄笑得潇洒,一身轻松。

太后柳眉下压,细细的眉梢锋锐如柳叶小刀:“但你败了这国就一走了之,而我会留在宫里,做你懒得做的明君。我会亲眼看着车骑国灭国,我们的国家兴盛,百姓会传颂我的名,直到千百年后。”

她言语里的轻蔑让张妄生怒,这个女人凭什么那自己跟他比?

他坐起身,张开手臂:“我舍了这中原山河,自去外海重开基业,没有什么列祖列宗,更没什么圣人之言、天理伦常,无数岛国的王对我跪拜,每到一处都有人奉上当地最珍贵的宝物、最美的女子。他们不叫我天子,叫我海王,岂不比在皇宫里空耗青春好多了!”

第二十章:多年后(下)

“打个赌吧。”

话已至此,太后反而收敛锋芒,脸上的表情可以隐去,但通身威严犹在,端庄肃穆。如果说张妄是长鹰击空、龙游大海,她就是钉在本朝江山下的定海神针。

“你肯定猜我是来请你回去的,但你猜错了。半年之内,我让车骑国滚回他们的乌龟壳里去,而你,让葛昏晓去找他和柳如风的师门。我年纪大了,邱月眼皮子太浅,小六儿稚龄登基,得给他留个撑得住场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