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双秀]道真前传之东篱南山(49)
倦收天的眸子比满城的火光还要炽艳,一字一顿道:“在你心中,我还不足以交托生死,是吗?”
原、无、乡——眸光若是刀,汝早已皮碎肉裂,血肉无存。汝敢说是,吾便直接打死你,就在这里!从此省下将来未知岁月里,你我因彼此而徒增的烦恼和神伤,当作此生从未得遇,渊深水急,错身无期。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相抵。
原无乡盯着自己最喜欢的眸子,看得专注,近乎痴迷——如果世上还有什么可以交换这双眸子中的专注与坚定——用身、用心、用命,无有不可——我,原无乡,无所不愿,何惧生死!
片刻如永世。
原无乡垂下了眸子,缓缓开口道:“我信你。可我不愿如此便宜了你,不准你做这一夫当关的英雄。”
倦收天眸中已有了笑意,放开他,替其整了整衣襟,放柔了声音道:“那我就便宜了你,等你来救吾,然后成为真正的大英雄。”
原无乡紧了紧交握的手指,慎重道:“等我回来。”
倦收天亦紧握了一下,又轻轻放开,璀璨的金眸中只映出一个人的影子,朗声道:“好!”
千万小心。
一抬手,连击三掌,承君一诺,生死无改。
援军与守城之兵已然会师,踏着战火,穿过青石长街,誓要就此燃尽了一切。
目送原无乡的身形远去,倦收天长剑指天,独立楼头。
似沉思,似缅怀,似已入了眠,不为任何人惊扰。
即便苍天无道能容得下罪行昭彰,吾,将以掌中长剑为印信,收拾起这一天一地的混沌,唤起人世清明。
剑光森森,如天开眼。
一剑,划开天与地的界限。
电光过,其若惊雷,留下一道深堑。
天地间,似只有这一道剑光,一句话,以及一双比剑还利的金眸:
越界者——
留命!
闻者,惊。
第十七章 一城烽火
劲风涤荡,蓬草飘摇。
耗费了多少春秋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座城,曾安居过多少代人,倾毁只消一个晨昏。
满城火焰愈燃愈烈,燃尽生者的希望,唱彻死者的挽歌。
天意从来高难问。如果结局从一开始就已注定,那为何人心还如此不屈?
楚狂师敌自然不信命。
他一向自负。人力可为,我即是天,势定百里,人如其名。自信并不代表一定就有好结果。好在他也并不是一个只会头脑发热的莽夫。以中原之大,外族若无绝对的实力不可能成功入侵。所以,整整十年辛苦才有今日的行动。但他也太清楚以自己手中这些兵马至多只能占领边陲一片地带,若想再有作为却是不易。即便如此也算足够,先立稳脚跟,未来仍有可期。关外土地贫瘠,天气过于恶劣。既然上苍给予吾等生路,吾之民众同样是人,为何中原子民可以世代占有肥沃绿洲,而吾等就只能屈从天命永世生活于不毛之地?
吾不甘!
擘划既久,万事俱备。本以为西华镇上守军不足为惧,未料竟然有不可预期的变化,迟迟未能拿下,接到了前哨的烟火求援,惊怒之下,亲自领军前来一观。
遥见城头一人,白衣当风,袖袂飘飞,立于危楼之上,翩然似一羽九天鸿鹄——这就是所谓的变数吗?
待呼雷一箭遥指,惊风动日。
楚狂师敌冷眼相觑。
原本自己的战略是速取西华,南城入,北门出,直上官道,再行深入驻扎。一个小小的西华镇岂能耗费了如此多的精力——纵然全盘计划中多了一个变数又算得了什么?
一个人能改变什么?
天色本该大亮,然而混沌的云层翻涌又翻涌,却挣不出个日头的影子,只教几束光柱自空隙中射落下来。
黯淡的天光中,立着一个人。
负剑于后,剑尖向天。
身后是火焰嚣狂,浓烟滚滚而上。
人却极静。
天上没有日光。
光束照在他身。
照在他身的才是光。
有些对手只要交战过一次,便会终生难忘——如果,你还活着,还能记,便不能忘。
逃亡的众百姓已在白衣人的护送下,冲出城外,向北而去。
楚狂师敌已然追到了北门附近,见此不觉皱眉,高喊道:“来人——”
话音未落,身侧战旗“嚓喳”一声,折断在地,象征着族中圣物的战斧跌入沙尘之中。不待楚狂师敌皱眉动怒,有个声音已先他而发——
“谁敢妄动!”
楚狂师敌猛抬头,楼头立着一个人,一柄剑,一束光。
一剑划开天地界限,头顶的云层似也亮了一亮,惊雷过处,脚边留下一道深堑。
同一个声音,四个字,在天地间回响——
越、界、留、命!
楚狂师敌冷笑连连。三五百人过不去的,难道三五千人亦做不到吗?
直至围战到了汗水如淋,血雨飘洒,不禁怀疑究竟是什么让其依然如初般傲然不屈,毫无惧色?
一人一剑,独对千军,毫不退让——岂止不退让,他竟还在试图逼进。
一抬足,见者惊。
一进步,众军退。
楚狂师敌想不明白,但他非要闹个明白,让自己明白,也要让这个人就此明白——人之一生总会做出几件冲动又不顾后果的事情,这都需要付出无可计量的代价,那时汝可还有性命追思与后悔?
楚狂师敌挥手止住身后众军,沉喝道:“报你的名!”
倦收天长剑拄地,轻阖双眸:“败者不配问名!”
楚狂师敌怒极瞠目:“你——够狂!”
金眸一闪,绽出华彩异章,竟如魔邪般直欲摄人心魂,冷然道:“吾名收天,何敢不狂!”
众军一时怔忡、失语、激愤、哗然,怒不可抑,激愤的兵众不堪再忍,持斧矛齐齐顿地,脚下大地震颤。
楚狂师敌面沉似水,额头上青筋直跳。逃亡中的百姓不过蝼蚁,何足道哉,但此人不除,此恨难消!今日,我誓要折你在此,以祭军威!
“众军合围,杀者,重赏!”
倦收天掌中并非神工名器,只是一柄优质的纯钢利刃,从昨日半夜战至此时,力虽未竭,剑竟钝了。
自己与原无乡本是修真之人,皆非好战之辈,并未想过有一天需要面对这样惨烈的战局,也没想过若有一天寻常的兵器已经不能承载自己的功体,那将如何?
里外无数重敌兵,愈来愈密,团团包围之势正在缩小,形如吞噬之势。
倦收天立于中心,不为所动,连站立的姿式都未改变,持剑的手依旧稳且定。
剑,可以钝。
心,不可。
心不动,身不动,如如不动,似千丈危崖壁上擎天之松。
“好胆魄!”
楚狂师敌就算有恨,也不得不心生敬服:“敬你是英雄,留你全尸!”
倦收天又岂会让人,清喝道:“在那之前,汝必授首纳命!”
楚狂师敌心知不能再和他多言,否则中了激将法只是早晚问题。但此人在众军面前如此削自己面子,将来如何还能服众?遂不复多言,持斧而上,怒火攻心之下自然手底不会藏招。一上手就是大招、绝招、极招,恨不能一招之间就斩杀了此人!
倦收天却已心生厌恶。
掌中多少生灵之血,立场与利益,并不由自己选择——但,吾执念如一,余者不计。
金袍卷起,掌中之剑即便只是凡品,亦能以凡入圣,超然世外,然,世外又是怎样的境地?
于战中悟招,在战中悟己。
胜是什么,败又是什么?
生是什么,死又是什么?
持剑人的手,定五岳山川,托举乾坤,势如天神。
连接了楚狂师敌数招之后,倦收天竟然又迈出一步,楚狂师敌被逼退一步,天羌大军跟着也退一步。
若从此以后的每一次险境,皆能成就苍生的福祉,皆能化作你的生机——那么,这一路,我誓用自己的血肉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