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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刀(122)+番外

尤秀没有亲自动手,依然背过身去,眼眶渐渐泛红,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真的不知如何帮他。

池良认了,得死,不认,早晚得死。

尤秀闭目许久,猝然喊停,让人给池良包扎,明日接着打。

尤秀最后看了一眼被打成血人的池良,想痛骂他几句,却只恨声低语,最终拂袖离去。

狱中对决,有昔日同窗,也有血脉至亲。

谢枢拒不认罪,陛下知道酷刑对他不管用,让尤秀例行讯问之后,饿了他几天,再派谢熠去审。

慕容彻把谢熠留在京城防范谢枢,可谢枢早有察觉,谢熠常劝他适可而止,叔侄俩已貌合神离。

池良获悉谢枢谋刺之事,不敢直接告知谢枢政敌言资,而是先通知谢熠,由谢熠转达,最后由言贵妃呈上。

谢熠心知谢枢必败,虽百般不忍,仍奉旨审问谢枢,以期减轻谢氏损失。

谢枢饿了好几天,正头晕眼花呢,就看见了谢熠,忙揉揉眼睛,暗道肯定饿出了幻觉。

谢熠也非常有趣,摘了自己的官帽,好让谢枢看清楚些,这到底是不是他亲侄子。

最终谢枢有些无奈地摇头,坐回自己的板凳,只等谢熠开口。

谢熠没有直入主题,先给他倒杯热茶,问了一个多年未解的问题:

“叔父您至今未娶,也无子嗣,何必这般兢兢业业呢?”

谢枢呷了口茶,刚想往后靠,才发觉靠无可靠,此时的冷板凳,早已不是从前的太师椅。

谢枢笑得有些凄凉:

“多年未娶,只是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子嗣不是有你嘛。”

谢熠于是明白,谢枢始终介意那段依附女人的时光,宁愿放弃联姻,也要证明自己。

谢熠觉得他叔父可怜又可笑,明明在心里始终放不下一个人,偏偏要说成是自尊使然。

柳三汴曾反驳过这个观点,说你叔父是行业典范,是最负盛名的风月刀,怎么可能看不穿情|爱呢。

柳三汴非常有先见之明,说有朝一日你对上谢枢,找他心理防线的时候,可以先从十娘下手,再从你自己下手,他更看重你。

攻克心理防线,是密探的必修之课,无外乎从人的爱恨下手,曾是密探头子的谢枢,再熟悉不过这些。

攻克的过程,好比抽丝剥茧,很讲究一个次序。

一开始就接触到核心,反而会使人警惕,不如从浅处着手,层层深入,再一击致命。

谢熠决定最后相信柳三汴一次,因为她又给他戴高帽了。柳三汴忽悠他说——

“最后一把风月刀的折戟,可是你谢熠的使命。”

谢熠当时苦笑许久,现在回想起来,也依旧苦笑难止。

他与谢枢亲如父子,这样的使命,无异于酷刑。

谢枢见他不说话了,忍不住替他把话说了:

“你应该提一提襄城,说她待我多么真心,我为了权势辜负她,有多么不值,早该放下……”

谢熠摇头,说值得不值得,你自己最清楚,旁人无权置喙。

谢枢也摇头,边摇边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怒指谢熠,为谢熠的智商痛心疾首。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多少年改不掉心软的老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比起襄城,谢枢更爱谢熠。

第189章 谢枢的父爱

谢枢对谢熠说, 你是个好孩子,可你太心软啦。

你对柳三汴心软, 没有一次真对她下杀手, 生生被她逼离了十三衙门。

你对薛骋心软,事事都瞒着她, 她死了, 你也不肯另娶,甚至心灰意冷。

你对陛下心软, 他令你失去一切,你还能相信他效忠他, 甚至对付我。

话至此处, 谢枢长舒一口气, 说出谢熠最不该心软的地方——

“事到如今,你为何还对我心软,不觉得太迟了吗?”

谢熠怔了许久, 回过味儿来时,再度觉得谢枢可笑。

“你觉我心软, 只因你我处事方法不同。”

“我与柳三汴化敌为友,与薛骋夫妻和睦,与陛下君臣同心, 都是我心软之故,却比你好上太多。”

谢枢不禁冷笑,说我哪里不好呢,我看破虚伪的情爱, 看透无情的君王,我活得清清楚楚,胜过你稀里糊涂。

谢熠凝视他,平静道:

“你活得清楚,却知道自己哪里输了吗?”

谢枢摇头,也很平和:

“我没有输,我不会输。”

谢熠于是例举他的罪状,从结党乱政,到里通外国,再到谋逆弑君。

谢枢从头到尾都没有意外,他眸光微动,轻易就击败了谢熠:

“若证据确凿,你何必来此?”

谢熠说,你觉得你的党羽能撑多久,与其等他们说,推卸责任与你,不如你自陈罪状,陛下许能宽恩。

谢枢不愿听这些鬼话,只是觉得非常奇怪——

谢熠是他的亲侄子,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

谢熠答得坦然,却是超乎谢枢想象的答案。

“为了谢氏。”

谢枢没忍住笑出声来,指着谢熠连连摇头,说你懂谢氏门楣,懂光宗耀祖吗,你的一切,都是我为你筹谋的。

谢枢笑到最后都有点岔气:

“你为、为了谢氏……要整、整垮谢氏的家主?”

谢熠依然平静道:

“你已经不适合做谢氏家主了。”

谢枢这才止笑,表情渐渐阴冷,有些咬牙切齿地质问:

“你想取我而代之?”

谢熠不由深深蹙眉,非常同情眼前这个人。

“你不觉得你很偏执吗?”

你为了十娘,屈居十三衙门二十年,分明不思进取,却还宽慰自己曲线救国。

你重返官场,步步高升,分明不敢面对情场失意,却还标榜自己是看破红尘。

你位高权重,犹嫌不足,走上弑君道路,偏偏不敢承认,你已后悔杀了十娘。

谢枢脸上已有慌乱,看着狼狈万分,谢熠心下不忍,沉吟良久,还是一击致命:

“你若不悔,何必将恨意转嫁给陛下,何必这么在乎,你牺牲十娘换来的权位呢?”

谢枢闻言噎住,慢慢涨红了眼眶,脸色惨白如纸,却仍不屈辩驳:

“杀妻之痛,难道你不恨陛下吗?”

谢熠愣了一下,很快笑得释然,他的声音非常冰冷,听不出几分自嘲,几分嘲笑。

“薛骋之死,我也有责任,正如十娘之死,你难逃其责。”

谢枢被这诛心之言钉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仿佛许多蒙尘的故事,被轻轻揭开面纱,露出锥心刺骨的全貌。

谢枢十三岁入十三衙门,二十年来只爱过一个人,三十三岁那年入职兵部,渐渐下定决心忘了那个人。

那个人死了不过七年,他却忘了整整十五年,还没彻底把她忘掉。

谢枢恍然发觉,原来爱恨交织,皆已刻骨,想分分不开,想忘忘不掉。

他以为自己忘了,却还会为她迁怒,为她拼命往上爬,因为代价是一个她。

谢枢今日方对谢熠刮目相看,因他看穿了自己不敢看的东西。

谢枢又有些疑惑,说你我境遇相似,你是如何看开的呢。

谢熠答得风骨铮铮:

“因这一切,皆为我选,便应承担。”

谢枢不由低叹后生可畏,原来真正看破一切的,竟然是谢熠。

谢枢接着展颜一笑,说叔父受教了。

谢熠微微叹气,心道柳三汴未卜先知,当真高明——

谢枢看明白了对十娘的感情,却仍放不下心中执念,意图顽抗到底。

谢熠没有办法,只能说起谢氏,说谢氏百年风骨,为国为民,全被谢枢糟蹋啦。

谢枢没有否认自己的狭隘:

“是非功过自有后世评说,空留风骨只会束手束脚。”

谢熠难得展露自己的想法:

“是非功过都会灰飞烟灭,唯有风骨长存,保谢氏百年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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