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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刀(123)+番外

谢熠说,为使谢氏风骨继续庇佑后人,叔父您知道怎么做。

谢枢深深叹气,长长短短,叹尽一生,似乎怎么也叹不够。

他惊叹于谢熠的见地,惊叹于自己的执迷,最惊叹的,是谢熠在不知何时,终究继承了谢氏风骨——

谢熠眼界开阔,定能走得更远。

谢枢想,这起起伏伏的,我老了也累了,孩子心眼通透,我也该放手了。

谢枢又有些不放心,想确认谢熠真的能挑起这重担。

谢枢抬头看他,眼里有希冀有担忧,那层欣慰浮在最上面,沉沉都是多年的真心关怀。

“你……你能做好吧?”

谢熠有些汗颜,他没有柳三汴料得准,甚至没有柳三汴更了解谢枢对他的感情。

那是一种逾越所有的父爱,可以将我珍视的一切交托。

作者有话要说:风月刀,都会折戟于感情,无论爱情,还是亲情。

第190章 叔侄终诀别

谢枢第一次见到襄城时, 她还是个幸福的妻子,腹中刚有了薛骋, 周身都散发出慈母光辉, 踏入十三衙门却不显违和。

襄城是十三衙门最尊贵的主顾。

谢枢死了哥嫂,孤身一人领着谢熠, 平时忙不开, 总托马房的马夫照看侄子。

襄城酷爱骑马,竟纡尊参观十三衙门的马房, 很快发现了在地上爬来爬去的谢熠。

于是襄城便不骑马了,她惊喜不已地抱起谢熠逗弄, 晃晃他的小身子, 握握他的小手, 毫不在意他身上的灰尘,预习起一个母亲的哄娃技能。

十三衙门的总辖官是谢氏的故交,见状急忙把谢枢叫回来, 不然公主可就得抱走他的娃了!!

谢枢闻讯又急又气,心想就算是公主, 也不能抢他的侄子啊。

谢枢觉得必须得讨个说法,几乎做好了犯上的准备,待远远看见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时, 却全然忘了自己的意图。

他只是想,这画面多么温馨,可惜缺了一个男主人。

谢枢,能不能是那个人呢。

谢枢当然不能, 他是公主的奴才——

因为谢熠的讨人喜欢,襄城轻易就看上了谢枢,要他做自己的家奴,并交给谢枢一件任务。

襄城亲来十三衙门交代的事,是除去驸马薛政的外室。

谢枢当然完成了这个任务,按照她的要求,引那外室红杏出墙,使驸马薛政主动休弃之,从此一心一意爱公主。

谢枢自此明白,襄城爱的男人,心里必须只有她一个。

谢尚书多年未娶,多少也有这个执念——

他有了别人,她又要不高兴了。

谢枢从来没问过襄城,她第一次见他,为何就把此事交托呢?

襄城在心里回答问题,那时谢枢年少,她觉得他笑得非常傻。

谢枢知道自己傻,为她傻了整整二十年,不傻的时候,又会后悔,后悔自己没能继续傻,还有什么比这更傻呢。

谢枢觉得自己输了,不是输给别人,只是输给谢熠。

因为谢熠爱薛骋,比他爱襄城通透得多,不会爱而不得,不会弃而神伤,能比他走得更自如。

谢枢闭目良久,久到往事都沉在肺腑里,一阵阵硌着疼。他睁开双眼,忽然发现了什么,这回轮到他来怜悯谢熠:

“你能放下薛骋,只能说明你用情尚浅。”

你这情关比我难度低,你有什么可得意呢。

谢熠闻言微怔,笑容不再清浅,而是有些僵硬。他的辩解非常苍白:

“情深情浅,冷暖自知。”

谢枢不由失笑,原来谢熠也是当局者迷。

谢枢说,自打他进了这刑部大牢,就没想过全身而退。

不过他也不打算认罪,而打算用陛下与东乡侯夫人的私情,换一个从轻发落。

谢熠点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叔父敢威胁陛下,就算能活下来,也得一辈子被人监视。”

谢枢说他无所谓,这么多年都想着留得青山在,谁知道柴早就烧完了呢。

这么多年都想着苟延残喘,谁知道谢氏风骨都被我丢掉了呢。

谢熠说你这如意算盘打不响,东乡侯夫人很快就会病逝,谁会在意一个死人的风评?

谢枢说他在意,他到如今才明白,他不再是密探之后,必须在意自己的名声,这是对他职业的尊重,也是对他自己的尊重。

谢枢说我与柳三汴如出一辙,可惜我没她聪明。

谢熠摸摸鼻子,目光闪烁,突然接不住谢枢的话。

谢枢便继续说,说柳三汴保住了她的名声,让你也以此劝我,她早已看穿我。

谢熠说不出话,只能听谢枢滔滔不绝:

“很多年前我就告诉她,身为密探不能妄求尊严,谁知真正放不下的人是我……”

“我跟她都不再是风月刀,却也不得安宁,因为陛下才是执刀人。”

谢枢轻轻地笑了,吹去眼前最后一缕灰尘。

他曾被那缕灰尘遮住了眼睛,向着光明远去,睁眼却是悬崖。

他看见不甘寂寞的自己坠落在岁月里,血花四溅,满地狼藉。

一切揭晓之时,原来简单如斯——

“一日为刀,终身为刀,想要执刀,也不能够了……”

谢枢遇见了襄城,牵绊着谢熠,执念于谢氏,顾念着声名,他放不开手脚,去干真正的大事。

他想改朝换代也不过另立新君,从来没有想过窃国,他已经习惯了做臣子,没有执刀人的雄心胆魄。

可他又太贪,放不下权势,注定被执刀人折断。

谢枢想清楚了自己,又来关怀谢熠:

“诶,你怎么听柳三汴的?”

谢熠没有否认,直言她或许比我还了解你。

谢枢非常无语,说你可是我亲侄子。

谢枢又有些惋惜,说你应当与柳三汴一道诈死,我还能放心些。

谢熠不想提别人,表示这可能是咱俩最后一面,叔父你能走点心吗。

谢枢于是真的走心了——

他大骂谢熠不争气,自始至终相信一个女人,还骗自己她是敌人。

谢熠只能苦笑,说我与叔父不同。

我得不到一个人,不会想着毁灭她,我会选择成全她,总好过放在眼前,看着就生气。

谢枢不想听他自欺欺人,只是不免哀叹,说咱们谢氏都是情种。

谢熠笑他自恋,笑得眼泪都出来,良久那笑凝在脸上,眼眸里都是哀伤。

谢熠不舍得他,不想他死,今日的目的已然达成,也想与他多说几句话。

谢枢此生唯不负一人,那就是谢熠。

谢枢比谢熠还要不舍,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必须走得毫无伤痛,必须让谢熠心安理得,代他好好把路走下去。

谢枢说,日后我不在,你要保重。

党争夺嫡你都不要参与,咱们到了休养生息的时候。

这次你做对了选择,但愿你日后不必再抉择。

谢熠说,日后你不在,我会保重。

无论你在哪里,你都是我的至亲,是我儿的叔祖。

谢枢笑得很淡,欣慰却很深,深如此去经年的伤痕,深如龙潭虎穴流的血,有一个人在身边,终究比众叛亲离好一点。

谢熠猝然起身,颤得一身不忍,脚下如灌了铅,倒是谢枢催促他快走,别再留恋。

谢熠不知自己怎么离开的那里,只有谢枢自言自语似的最后一句话,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停——

“谢枢无嗣,谢枢有侄。”

作者有话要说:谢枢的盒饭到了,一个戏子的可悲生涯,始终无法跨越内心的束缚。

第191章 行皇后之死

谢枢自尽牢中, 死前留下血书,自陈诸多罪状。

除了结党营私、弄权专政、党同伐异, 谢枢亦披露皇后与磬王篡位之谋, 包括泄露军情焚毁粮草,致使陛下临危, 及在陛下返程前派人行刺。

谢枢说自己受皇后胁迫, 后者用他弄权枉法的罪证,还有诸多谢氏子弟的性命, 换他协助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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