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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女驸马之为欢几何(19)+番外

作者: 煤气味的榴莲 阅读记录

“若实在觉得吃亏,我便也……”

说着,那芊芊素手便缠上了腰带,欲将其解去。

霎时,慌了天香,似那般藏匿于幽处的秘事见了光,她惊愕状,倾身抓去她皓腕,连忙阻止。

“别别别!我不吃亏!一点也不吃亏!”

这才几日,这人怎么变得如此奔放?

“你将衣服穿好了,可千万别脱!”

她再三嘱咐,直至那人点了头才罢手。

略是有些自不在,天香轻咳一声,手儿抓着两侧的褥子,小腿交叠,将视线移去,左右游离,不觉浮想联翩,似不经意问道:

“平时见你木讷保守得很,今日这是怎么了?”

“这几日,我考虑了许多。”

冯素贞轻且肃的念白入耳,“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我不想到你离去那日,再后悔——

为何那日没将结解开?虚度了所剩的时光。”

那正色模样,似是有什么重大之事需交待一般,勾起了天香的好奇心性,窥看几眼,恰是对上了那人的视线,便又匆匆躲去,小腿晃荡,看似散漫,却是听得专注。

“我早该清楚,当下的快意与虚妄的自尊,孰轻孰重。”

“我不懂你话中意思……”嗫喏低语道。

“我虽不似林公子有趣,这儿的住处也不如客栈舒适,但我愿为你调素琴,颂诗经。”

冯素贞脉脉道。

温软的手掌覆上了天香的手背,微微加以施力,将其包裹进手心里,便似温流层层入侵,五脏六腑,直达心口,拂去深处的尘土,随即将她那非分之想重新挖出,崭新置于日光下,无处藏匿。

月半明时,楼下这时正打更人行过,锣鼓之声浩浩荡荡进了屋中,一下一下,似敲在她心上。

听耳畔鼓声四起,如惊鹿乱撞,久难平息。

“世事短如春梦,只这廿余日,你难道还不愿留在我身边?”

沉默良久,她终是痴痴应了声:“愿意。”

望去,那人眉目神情皆是幽深,直直注视着,便似生出了一道枷锁,牵着她的视线,似这万千世界,只她二人。

一瞬,什么纲理伦常,什么祖宗法度,皆若浮云散去一般。

只是不知,这般承诺她如何承受得起……

灯将灭,疏帘低放,一寸阴影笼下,冯素贞俯身于她上方,披襟散发,偶有青丝搔过脖间,便依稀闻见兰麝余香,在她息下闹起了纷乱。

月照纱窗,见那人扯过些她身后的被褥,笑言道:

“我脸上可是有异物?怎么这般认真看我?”

“啊?也没什么。”

与冯素贞相识的这些年,这般不见文人傲骨,低姿态又过分坦诚的模样,她是第一次见着。

当下心花怒放不假。

余后,等那片刻的欣喜散去,细细斟酌其字字句句,皆像是将她引去桃花源深处一般。

如一揽镜花水月在怀,虚虚实实,哪还分得清。

可她偏不是甘愿为其虚物所欺之人。

“如何?”

她半卧半坐撑在那道,云鬓半掩,慵似无骨,盈盈笑语道。

“虽你我情同姐妹不假,但……”

冯素贞那风流模样看直了天香,喉间稍一起伏,她暗暗咽唾,颔首低眉,躲去些,“你刚才那番话实在是引人误会……”

“……姐妹?”

一刹,她的表情似是僵住了,顿了半晌,方才反问。

天香细细观察,却仍是看不明白,只隐隐觉得紧张,若问她为何,她答不上来。

“有何不对么?”

“不……

并无不对。”

冯素贞掖掖被角,与她并肩卧下。

“睡吧。”

她的笑意分明是散去了,一点点酸涩。

为及捕捉,屋内的灯便灭了。

黑暗中,天香仍睁着铜铃般的眼睛,呆望着月色中床梁,等着在哪儿迷了路的睡意赶紧来寻她。

又是一个不眠夜……

第16章 赧然于窃

(一)

今一早,待天香下了楼,那立于长颈玉净瓶之中一两枝的红杏引去了她所有的注意。

“这红杏……”

“早上遇见高姑娘,便讨要了几株。”

她痴立那儿半晌,方才踏着木阶款款下来,坐去方桌东侧位置,托腮,盈望其裁剪冰绡,艳溢香融之姿,以指腹触及,久久瞑视,不得回神。

案柜后,冯素贞正搦管研朱,闻见声响,却望一眼里堂那抹妃色身影,娓娓道,“杏花又称及第花。

四年前,我便是迎着这芳华进京科考……”

阶外莺燕闹市,那人却仍道得缓且静,似温水一般。

只简短几字,翩然吐露,入了后人耳畔,便似叙了一道长且涩的话本,或哀或苦,牵引许多杂思,遂将天香心中万语千言皆吞没了去。便只听她续言,不道半句。

“……一路北上,去到了那皇城里。”

她稍一顿,“去到了你那儿。”

往事如烟过。

年少时候,她只恨世道不平,怀满腔怨与不甘闯入了宫墙深处。不曾深想,一朝途穷不慎,万般不得回头——这般道理。

几遭风雨下来,过往梦华便化作蜃楼,远去天边,触之不及。

花开花谢直至今日,那蜃楼却仍似霸占着她的某些东西不甚奉还,留她肉身在这处,着一身妇人装,枉然度日。

白驹过隙几载,说道世事如此,造化弄人,毫不为过。

“今天是何日子?公主可记得?”

说着,便闻见其信步而来的脚步声,天香视线寻去,那人款款于她相向位置落座,隔一斛春红,径直问道。

嫣然半掩,视线灼灼,天香讪讪收回沾了些粉在指尖的手,轻答道:

“……记得。”

昔时今日,是她与冯素贞成亲的日子。

犹记得悬灯结彩,繁弦急管,夭桃秾李年华,凤冠霞披着身,正是豆蔻梢头三月末,与一异心人,结一处荒唐婚。

她如此念兹在兹那日不忘,怎能不记得?

“都过去这么久了,”天香忸怩貌,避那人视线不见,颔首,漫不经心倒一碗清茶,小呷一口,淡然问,“怎么突然提起这一遭来?”

“无事,只是顿忆往事,稍有些感慨罢了。”

天香明眸微阖,藏夭夭花色间,冯素贞见其规避,收去了咄咄视线,落花上,宛然浅笑。

“若按照平常夫妻的说法,该是叫花果婚吧。”

“不清楚,或许是吧……”

“因而,我做了个香囊,不知公主可愿意收下敝人这薄礼?”

香囊递到了眼前,天香小心瞥一眼它,再凝一眼对面人意气风发之姿,霎时愣了神。

白齿青眉,半浸金阳,翩翩如冠玉模样。她不由深望,便吹来了绯云,在她颊边,不深不浅浮着。

“这是你亲手做的?”

“我这针线功夫荒废不少,不似街边贩的精致,还望公主不要嫌弃才好。”

香囊这玩意儿,她稍有些印象。年少江湖中,她时常在桥下或是船上,七夕或是上巳,见几几绿女红男以其做礼。

什么情爱,什么相思,那时她皆是不懂,只躲在树上,当是一出扭扭捏捏的好戏,笑笑便作罢。

而今,自己竟成了这戏中的当事人,还是与昔日那一异心人。

“这……”天香迟疑伸了手,再一思量又将其收回。

“如何?不喜欢么?”

“你这……”她欲言又止,“你我并不是夫妻,这送我不合适……”

余光瞥见,那人手落下了,微微收回,遂而低语传来:“话虽如此……”

“什么花果婚,该是以后你同乌鸦嘴过的好些。”

天香捧杯,呷着微苦的清茶,嗫嗫回驳,当是淡然处之,几句推辞下来,也不知哪来的怨,涩然从言语间透出来。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冯素贞轻笑,缄默半晌,又将香囊递到了她眼下,“若是只当作梳子的回礼,可愿意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