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女驸马之为欢几何(20)+番外
天香怔怔看她执拗模样,不知如何是好。
什么回礼?她那梳子可是送她成亲的赠礼,而她这算什么?是祝福她早日成亲?还是那什么花果婚纪念日的礼物?
这哪能说得通?
“看来我这薄礼确是寒酸了些,公主实在不喜欢我便不勉强了……”
嚇,这话更是难听!
“不不不,一点也不含酸,谢谢,我很喜欢。”
那荷包,天香终是收下了。握在手里,细细端详,凑近息下嗅嗅,闻见极淡的杏花香,夹杂着皂角的气味。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对面人映着花枝,笑得粲然, “杏花的季节快要结束了,将它留在香囊之中,也不必感到惋惜。”
天香知晓她这是反驳昨日她那套“枝头花折不得的”理论,正欲回驳,笃笃敲门声将其打断。
“别笑了冯大夫,外头来病人了。”她揶揄道。
“粥和菜都在锅里,别忘了吃。”
她匆匆赶去,里堂天香望其背影正游刃有余,翩翩衣袂迎风起,怎那般爽朗清举,天质自然。
近日,那人给她的感觉很是怪异。
许是因为自己心境变化的缘故,她总觉得冯素贞较之前变了许多,举手投足似带了一股子勾人的风流公子姿态,连那眼神也带了咄咄侵欲之势,压到她心上,让她即是悸动又是不安。
谁知道呢?
又许只是因为——心不使焉,白黑在前而目不见,雷鼓在侧而耳不闻——这简单的道理罢了。
是她想得多了。
(二)
淡淡熏风过庭轩。
一泓流水,几竿修竹,池亭畔,数数垂髫其间闹。阒然一隅,虽陋,且静,尚不乏书香雅致。再挂一方门匾,也算是学舍一处。
天香倚栏,咬去一口甘蔗,粗粗扫却一眼周遭,观其尚且清闲,却仍浅薄愁云微笼眉间,迟迟未及消褪。
追其原由,偏又是——情深不寿——那一揽子琐碎之事。
廊道尽头,杜鹃啼处,是那人半隐墙后的侧脸。
天香将视线追寻而去。
冯素贞正身姿凛凛立转角处,面向之人虽因视线无法探及,却也知晓除了李兆廷那乌鸦嘴,别无他人。
“今有一要事需与兆廷商榷,得去一趟书院。”
今晌午,见那人正欲外出貌,天香上前询问,便听那人如此回答。
他们所谈何事自然是与自己无关的,以她现这立场,半点询问的念头也是不该抱有的。
可这身和心却一点不受控。
又许是因为那人眉宇间的坦荡之气吧。于公于私,谈及良人竟一点没有赧然羞容,便翩然勾起了她心中的好奇心性。
如何说呢?虽是惭愧,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时她的的确确是有些庆幸的。庆幸那人没将那怀春的情绪表现在自己面前,又抑或庆幸那人似那般理智也好。扭扭捏捏,在那人询问是否一同前往时,她不光毫不迟疑点头应了声,还从庭院最偏侧晃晃荡荡到了这儿——
一处不近不远,能将其神情举止皆一一目睹的一隅。
然而,其间却宛若隔着一道鸿沟。
一道庞大,且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小小私塾并不怎阔然,与那人相距也不过一箭之地距离,却害她似遥望一般。
远远,无其他则,只得草草隐去心中介怀,假充不过随心瞥过。漫不经心恍恍四视,几番却终是落那晓莺啼处。
青阳几许当空,稍有些灼热之感,凝目那人眉目神情,更是杂思难褪,无计可消除。
恰这时风乍起,游离间,视线偏是撞上了走廊尽头那人正是回眸看过来的眼神。
他们在聊些什么呢?不得而知,约莫是谈起了自己吧。
天香倏然木了住,愣神看着似清莲般浅笑渐渐爬上那人肃然的唇畔、眼角,温文尔雅,若清风拂面模样。
久久,未及回神,等那人视线收了去,唇瓣几张几阖间,与旁人话语几句,便昂首踱步,缓缓向她走来。
天香怔怔立那儿,视其衣袂迎风,周身翩翩,怎那般出尘之姿,不由收了些懒散姿态,稍作端正,痴痴望着,神思随那人挪移。
“可是无聊了?”
跟前,冯素贞以指腹拭去天香嘴角余渣,盈盈笑道。
只其熟稔态度却不禁让后者稍有些意噎忸怩,睨一眼她若秋波含情目,便悻悻侧过脸,以手背蹭过嘴角,闷哼一声,“你二人聊叙便聊叙,冲我笑是做什么?”
“看得人煞是不自在。”
“是么?”
那人仍是眉眼弯弯模样,似一点没将她那前言入耳,只手撑着栏杆,抿唇含笑,凝着她,也不知是何意思?
唉,怪只怪自己理智不足, 冲动有余,这般做作跟来,不是徒增烦恼么?
正想着,心中那悸动偏是热烈了,若击鼓鸣金,循序渐进。
“该不是说我坏话吧?”
天香向后退去半步,狐疑睨着她,而后者头轻摇,以示否定,“确是谈起了公主,但不是坏话。”
“那是什么?”
“是……”
那人启了唇,眼见话到嘴边,迟疑个半晌,连神色也竟是染上了些凝重,迟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天香看得懵懂,却也猜出了其中纠缠的必定是些能坏了她心情的秘事,便摆摆手,不再追问。
“哼,吞吞吐吐,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我才不想知道!”
瞧瞧,这女人心真是海底针。问吧,她不说,不问吧,又摆出这失落模样,看不懂啊看不懂。天香避开视线,摇着甘蔗,旋身面向栏外小小一方池塘,以及池塘那方几几垂髫总角欢闹之处。
“冯大夫!”不远处转角,一鬓白老者唤道。
二人应声望去。
是书院另一位李夫子,正朝这边招手。
冯素贞向其颔首示意,便匆匆对旁人道:“此事,终有一日会向你说明,但不是现在。”
她稍作停顿,话语中的渊深晦涩却是不言而喻,似千般万般难言之隐于胸,满溢而出,全然是些令天香难以招架的静肃,便只直直视其灼灼暗眸。
听耳边雷动,不语。
“且等我几日,可好?”
那人续言道,抓其上臂,讳莫如深模样。
她的切盼,她的苦衷,天香是统统不懂,甚至隐隐畏怯上涌,恐避之不及,却仍是愣然点了头。
继而,眼前伊人莞尔而笑,若夏花灿烂。
“如此甚好!”她欣喜貌,“且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寻身后身影而去,渐冉远去,直至不见踪影。
第17章 今夕何夕
(一)
院后书阁。
“李夫子方才托我将这一物什转交于你。”
书阁于书院北侧,光线不明,稍有些晦暗,先生脸色尚如此,背手于身后,神秘地将一半掌大的竹筒递于她。
冯素贞谦慎立其身后,双手接过,先生脸色却仍无半点缓和,静严蹙眉,似一言难尽,如鲠在喉,便行以作揖礼,恭敬言:
“先生有话尚可直说,吾当洗耳恭听。”
“这几日,李夫子似心事重重,”后者稍顿滞,微侧身以踱步,至书桌边,指腹探上案中央一纸余墨未干的文辞,指尖轻点,“常见他双眉不展,郁郁寡欢,竟连这如此简单的孝经也默得一塌糊涂,不免有些担忧。”
冯素贞行去,俯首一见,确是不假。
文章前言不搭后语,愈往后,字迹便愈发飞扬,工整不在。显然是心乱了,尤不能平静。
孝经乃童龀之年初识学问的启蒙书,自当稔熟于心,何况曾经榜眼。
“你二人婚期将近,转叙于你可还合适?”先生迟疑,“还是说……”
“先生……”
“失礼,是老夫逾矩了。”见对面人为难,他迥然叹道,将其打断。
“李夫子方才向我告了半天假,冯大夫可愿替上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