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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川向晚(163)

“你没有去找她吗?”向晚继续追问。

“找了。没找着。”

“没报警?”

“没报。太丢人。”

“她从此没有再跟你联系?”

“没有。”

“为什么她不带走孩子?”

“我哪知道?”

“那个野男人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这么肯定她有人了?”

“她自己承认的,我当然知道……”

“你没有追问那个野男人是谁?说不通。”

孔光明被她反复询问,绕得脑仁都痛了,本来脾气就不好的他,双眼都瞪了起来,“二十多年了,我都快忘光了,想不起来。”

说到这里,他近乎撒泼一般发起横来,“你们知道的,我脑子本就不太好使,我精神有问题的,狂躁,精神衰弱,一直在吃药的,你们再这样追问下去,我要出点什么事,你们可负不起责。”

向晚没有判断错,孔光明为人暴躁,也没有做人的底线。

一旦事情于他不利,他就开始胡搅蛮缠。

“行,你要是累了,可以休息一会,我们等你。”向晚点点头:“不过,你不要想着蒙混过关。这些事情不交代清楚,你将会日复一日地接受审问,直到我们完全弄清楚情况为止……”

孔光明死死盯住她,眼睛里有厌恶。

“说吧!”向晚不生气,徐徐引导,“其实你不说,警察也可以查到。只不过多花一点时间而已。这个社会,哪里有警察想找而找不到的人?”

她唬人的时候,也很像那么回事。

孔光明没动。一动不动。

好一会,他咽唾沫。嘴皮开始动。

在抖,在颤,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生气。

“你们这些女人,都是骗子。骗子。骗子。”

他情绪渐渐失控。

一个小时的等候,审讯室的逼仄,来自警察的压力……足以摧毁一个正常人的意志。

何况,他并非完全正常的人。

孔光明的状态,与他们刚进来时变得不一样。

白慕川眯起眼,慢慢掏出烟来,递给他一支烟。

唐元初起身,为他打燃火。

啪嗒,啪嗒,啪嗒。

孔光明双手不能动弹,嘴巴蠕动着吸了起来。

一言不发,烟味弥漫。

审讯室空冷一片。

静默的时间里,向晚想了很多。

一个从人物与已有情节推论出来故事,在她脑子里慢慢成形。

“见不着她了,是吗?”她突然问,目光里有悲悯。

不是对孔光明。她目光仿佛透过他,在看别人。

孔光明吸烟的动作微微一顿,看着向晚,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向晚不畏惧他怨毒的目光,勇敢迎上去。

四目相对,如同狭路相逢——

勇者胜。

孔光明怔怔的,慢慢停止了吸烟的动作。那支香烟突然从他嘴上滑下来,落在他身上,火红的烟头烫了他的腿,他浑然不觉,呢喃一般沉声念叨。

“死了。”

“死了?”

“死了。”

“你杀的。”

在向晚咄咄逼人的目光里,孔光明露出了审讯期的第一次伤感。

“她自己死的。自己死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向晚心脏重重一揪。

那感觉很复杂,很复杂。像一个编撰的故事被演绎成了现实,那么贴合她的预设,是紧张,又是惊恐,还有对自己推理能力以及对别人情绪感知的某种惶惶。

“她在哪里?孔庆平的母亲。”

向晚没问尸体在哪里,而选择了第三人称的“她”。

那是她对死者的一种尊重。

孔光明却咬紧牙齿,只有凶狠与怨毒。

“喂了狗……都喂了狗……”

什么?向晚抽一口冷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莫名的,她想到了孔家院子里那只大黑狗。

然后,又摇了摇头。

二十多年了。狗不会有那样长的寿命。

“狗在鱼塘里,喂了鱼。”孔光明布满血丝的双眼,疲乏、无力,字字如呢喃而出的恶毒咒语,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十分糟糕,“她吃了鱼,狗吃了她,鱼吃了狗……都在鱼塘里,她也在鱼塘里!都在鱼塘里……”

……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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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表白

这是注定忙碌的一天。

在一口沉寂了二十多年的鱼塘里查找当年证物,工程量会有多大?

刑侦队能抽调出来的人手,都去了孔家村。

犯罪嫌疑人孔光明也又一次被押解到了现场。

抽水,逮鱼,掏塘泥……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活动吸引来了无数的围观。

孔家村的,还有外村的,站满了一条长长的警戒线。

不过,当他们听说要在鱼塘里找的人是孔光明的老婆时,那些人曾经在这里钓过鱼,或者曾经吃过这口鱼塘里的鱼的村民……集体表示胃不好了。

向晚也在现场,看大家伙儿从天不亮忙到旭日高空,饭都没有来得及吃一口,水也没时间喝,更加心疼起民警队伍的不易。

她去村口小卖部拎了些矿泉水过来,一人发一瓶,并贴心地拧开了盖儿。

大家伙都挺高兴。

“谢谢向老师!”

“以后拧瓶盖这种粗活,让我们来做,哈哈……”

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也没忘了开玩笑。

向晚哭笑不得。

摇了摇头,她自己也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就喝。

阳光明晃晃地刺入眼睛,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天太热、水太凉。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目光太温柔。

“饿了没有?”白慕川认真端详她,“要不我让唐元初先带你去吃点……”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向晚有些尴尬,“大家都在忙,我没那么娇气。”

“都到饭点了。”白慕川看看时间,拉了拉白色的手套,“估计还得忙一阵,你受得住?”

向晚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望一眼已经被抽干了水的鱼塘,以及鱼塘边的大竹筐里活蹦乱跳的鱼,“有什么发现吗?”

白慕川眯起眼,“二十多年,时间太久,没有被消化的身体组织都腐烂分解了……”

“那咱们能找到些什么?”

鱼塘底浮着一层淤泥,好多人在里面捞。

“牙齿、骨骼。遗物。”

这些东西最坚硬,不容易被水里的生物或微生物所分解。

向晚点点头,看着他发际线上的汗珠,突然有一些歉疚,“你看我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快去忙,不用管我……”

“闭嘴吧你!”白慕川淡淡剜她一眼,语气一如既往地霸道又温情,“我不管你,谁管你。等着!”

说完也不等向晚问,他径直离开了。

向晚不知道他让她等着干什么,一步都没挪动,乖乖原地待命。

很快,白慕川回来了。一只手揣在兜儿里,一只手神神秘秘地捏着个东西,站到向晚面前,还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低眉递给她一个塑料袋。

“拿着吃。这村里的小卖部也太水了,啥也没有。有的东西看着也不卫生。我把唐元初放在车上的饼干拿过来了,你先垫垫肚子……”

啊!

向晚惊愕不已。

凶巴巴的走,她还以为他有什么吩咐。

结果他竟然是去给她拿吃的了?

她怔怔看着白慕川,忘了动弹。

白慕川不耐烦地把袋子塞到她手上,“磨磨叽叽干什么?拿着!”

“谢谢!”向晚捏着饼干,手心有点汗湿。

太热了。她想。

可心跳这么快,闹哪样?

她局促地低头看一眼那饼干,白慕川却已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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