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摇摇头道：“可惜我儿福薄……晓梦她哥哥去的太早了。要是活着，现在娶一个像你一样好的姑娘，门当户对那是多好……”
她言语之间颇为伤感。我知道哥哥死后，受到打击最大的是母亲。我看着李宁玉笑了一笑表示这只是老人家的牢骚，跟着看着母亲喊了一声妈，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免得李宁玉尴尬。
母亲似乎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自顾自伤感着，好一会儿又看着我开口道：“你也多跟李科长学一点。别整天乱七八糟的瞎混，去那些什么舞会，你年也不小了，妈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怀着你哥哥了。唉，你哥哥不在了，我就你一个孩子，做妈的多揪心啊，就怕你给什么坏人骗了，这个世道也太乱了，好人不多……”
她唠唠叨叨，我望着李宁玉做了一个鬼脸，李宁玉笑一笑看着我母亲道：“阿姨别担心，晓梦其实心里有分寸的。”
我感谢李宁玉是站在我这边的。我母亲也是又爱又恨的看了我一眼道：“有分寸？能安生一点我就要谢天谢地了。”
我再次撒娇一样喊了一声妈，我母亲哼了一声不数落我了，还帮我盛了一碗汤。要不怎么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一边恼怒着一边还怜爱着。
我喝汤的时候，我母亲又把话题引渡到了李宁玉身上道：“算起来小李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没结婚呢？有对象了吗？”
我一口汤差点呛嗓子眼了，姜还是老的辣，我一心都在任务上，千想万想没想到这一点。母亲关注的点非常具有疑问价值，我一直粘在李宁玉身边我怎么就没能问出这么有水平的问题。
我咳的眼泪差点都流出来了，李宁玉也给我母亲问的有点窘迫。伸手给我拍背道：“慢点。”
“我没事。”我一脸通红的看着她。我也挺想听那个答案的。心乱如鼓。我发现我期待她说没有，我又觉得心里没底。虽然我跟她熟，但是关于她是否还有其他的私人生活，她向来绝口不提。
我母亲不知道尴尬为何物一般，还在唠唠叨叨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我们那会还不时兴什么女学生，也不时兴新女性这些词。到了五四的时候街头都是女学生演讲的。我记得很清楚，我看到一个女学生剪头发说女权，说单身，我也闹不懂。反正就是不愿意结婚的意思。我觉得这怎么能成呢，世界不都乱套了吗？女人就算再了不起也得找一个男人安身立命，这才是好的。小李你不会也是那么想吧，你留过洋，是不是也喜欢外国人那套？”
李宁玉看着我母亲宽容的笑了道：“阿姨想的也对，结婚毕竟还是大多数人要经历的。外国人也没有不结婚，和国内是一样的，他们也很重视家庭。”顿了顿才道：“现在时局不稳，人心惶惶，能找一个可靠的人也不容易。阿姨不希望晓梦随便找一个什么人，我自然也不想为了结婚而去结婚。总是要有个稳定的环境，稳定的生活后再想这些事，否则贸然成家，家也不稳定。”
她说的句句在理，我不高兴也不失落，我母亲点点头称赞道：“小李说的好。那确实要好好挑一个。你一表人才，又有知识有文化，工作又有保障。可不能随便嫁了，得挑。”
我看着李宁玉，她看着我，跟我相对一笑，这才如释重负道：“有劳阿姨关怀了。”
我母亲高兴的笑了，跟着想了想道：“看你的样子，我也不担心，肯定有人了吧？”
一句话，我的心又给提起来了。
我望着李宁玉，李宁玉嘴巴紧闭，好一会儿终于是软在我母亲慈祥的目光里，她竟然是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浑身打了个寒战，心里针扎一样疼了。
第 16 章
整一天我有些心绪不宁。我惦记着李宁玉的感情问题。我发现我的思维已经被李宁玉占据了。
我的心绪不佳表现在工作上就成了坐在那里发呆，也不想管其他的事。别人见我心情差也不敢来打扰我，工作自然让别人包办了。我想去找李宁玉，又觉得找到她了想不起来跟她说什么。似乎之前那段时间，该说的，该聊的都说完 了。我的力气快耗光了一般。
我第一次如此讨厌带上面具过生活。我多想直接不管不顾的冲进去质问她，你的男朋友到底是谁？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怀心事的趴在办公桌上无聊。但是这不可能，我想就算顾晓梦再闹腾，再嚣张，如果要碰触李宁玉一直严格保护的私人生活，那势必就要前功尽弃。
我正发呆，又想到一个新问题。
第一， 李宁玉跟谁在一起，我干嘛这么难受？
第二， 我对李宁玉好，是任务要求，就算她人不错，我真拿她当了姐姐，姐姐要结婚，我是不是要高兴？为什么我心里不但不高兴还特别反感这种事。
第三， 李宁玉跟谁在一起，我有必要关心吗？这根我的任务半点关系没有。钥匙我已经复制了一把，只是最近伪军和日本人监视的太严格，根本没办法偷偷溜进她办公室。我还是趁早想办法完成任务是重点。
任务，任务，说来说去，还是李宁玉。我第一次有了一种非常别扭的心情。
我的情绪低落，都写在脸上，表现的每个人都知道了，李宁玉也不例外。她到底是把我叫到了办公室，看着我，我低着头没跟她对视假装随手去翻她桌子上普通的文件。
“怎么了？”李宁玉问我。
“没有怎么啊？”我才抬头看看她，随即把目光又转移到别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她关心我，我反倒心里气鼓鼓的。
“真的？”她再问。看见我似乎翻动了什么，伸手把我拿的文件夹夺了过去放好，看着我道：“你有事都写脸上，还能藏的住？”
我挺不高兴的，她能看出我不高兴，却不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这让我更讨厌。我张嘴吸了口气憋在肺里，看她抽烟，我也拿了一支点上抽了起来。
她看着我，皱了眉头道：“你怎么也抽烟？”
我吐了口烟，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烟丝辛辣的味道还在口中我道：“上学的时候就会。之前抽的少，看见玉姐抽，烟瘾发了。”顿了顿看着她道：“哪能什么事玉姐都知道。我总得也有些自己的隐私吧。”
我话里有话，李宁玉掐了烟看着我道：“抽烟算隐私吗？你在闹什么别扭？”
“我没有。就觉得有人不够姐妹……”我侧着头不去看她，神情委屈。
李宁玉抿紧嘴巴看着我，办公室突然被一种异样沉默的气氛笼罩。我脑子里有些乱，暗骂自己唐突，又非常期待她跟我说明白，说清楚，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良久，李宁玉吸了口气才开口道：“你怪我？”
我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就是不看她，也不开口回答。咬着嘴唇，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一听说李宁玉的事，我会在意到这个程度……
李宁玉叹了口气，终究是从椅子上起来，走到我身边，她的眼睛看着我道：“你是不是想，既然我们是姐妹，作为姐姐我就该把自己的事告诉你？我和谁在一起也该跟你说说。这样才叫交心。”
她问我，我只有点点头。要不然，我也没法解释我干嘛跑来给她脸色看。她看着我到底是笑了一笑道：“晓梦，别不懂事。我不告诉你，不代表我刻意隐瞒你。也不代表我心里就不拿你当姐妹。你是个直率仗义的姑娘，习惯了无所顾忌有什么说什么。可是我这么多年已经习惯绝口不提一些事。世道很乱，我所管理的事物非常敏感。如果我逢人就说，也许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你懂不懂？”
我拧着眉头，咬嘴唇，最后在她的目光里点了点头。只是心里的难受更深了一层。我才明白她要保护的，不只是顾晓梦。是我高看了自己。
李宁玉看着我，笑的无奈，伸手摸我的脸颊我无法拒绝她的温柔与示好，到底淡淡的笑了一笑。她的手绕到我脑后揽住我的头道：“你不是说要好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