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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镯(10)+番外

“倒是牙尖嘴利。”刘士季看着她蒙在帷帽之下朦胧的脸庞,忽而叹了口气,他道:“田娘子,你与田文宇感情甚笃,关心则乱,也是人之常情。然生死关头却最是作伪不得。你之前若非确信田文宇便是凶手,又何必舍不得他死,毅然要出来替他顶罪?现如今你再多说什么,只显得欲盖弥彰,又有何用?”

田娘子毅然跪下道:”当日情急之下,若妾不认了这个罪名,二叔定不肯善罢甘休。而弟弟问罪,家中再无男丁,二叔轻易便能置妾于死地。可若妾顶罪,则弟弟得保,妾已使巨资令族内各宗亲松口,同意弟弟记在先母名下,由妾生子变为嫡子,届时大房资财并先母遗下的嫁妆,皆由弟弟继承,无人再能有异议。大人,现下舍弟被收监候斩,族内群狼虎视眈眈,妾已是朝不保夕之人,求大人容妾禀报实情,说完后若仍信舍弟乃凶手,妾亦无怨言。”

刘士季不语,却负手而立,过了一会,他有些感慨,轻声道:“你这般聪明,定然想到了,刘怀安若非念及旧情,便不会救你出狱。只是田娘子,今日在刘某先父母墓前,你若真个感念二老仁厚,便须知适可而止远比得寸进尺更好!”

这话说得太重,田娘子身形晃动,却强撑着,一字一句道:“求大人,请听完妾一席话。”

刘士季转过头,眼神清冷,道:“起来吧,讲。”

田娘子爬起来,一个踉跄摇摇欲坠,张氏欲上前扶她,却被她摆手示意不用。她深吸一口气,道:“此事须得从头说起,先母早逝,其嫁妆全部遗与妾。父亲膝下只妾一个独女,自幼爱若珍宝,常恐妾出嫁后为钱财所困,故亲寻可靠人等经营妾之嫁妆,不出十年,已有百万之巨。当年,先父闻刘家颓败,大人一贫如洗,身无分文。他老人家生怕妾受委屈,更怕大人冲妾的嫁妆而来,非真心良人,故执意退亲。”

“这些本官早已知晓。”

“是,”田娘子低头道,“先母去后,先父无人照料,二叔田通仕便出了主意,让父亲租妾。季氏先几年倒安分守己,生了弟弟后却越发目中无人。妾把持府内中馈,不肯令其沾染钱银,她便常年兴风作浪,搅得家中不得安生。天可怜见,她生的弟弟,却是自小极得人疼的。家中无主母,妾便以长姊为母,亲教其读书写字,他好动,妾便寻武师傅教习棍棒,磨他的性子。弟弟生性忠厚兼良,与妾倒比与季氏亲近。妾原已打定主意一生不嫁,有弟弟为靠,也是心安。”

刘士季听到此处,禁不住看了她一眼,只隔着帷帽,却不知她脸色神情如何。”大人,舍弟与田文锦交恶,固然是二叔父子贪婪大房财物,然究其根底,却是因妾而起。先父去世后,田文锦行事越发狂肆,没了顾忌,数次见妾,目光均不怀好意。妾深恐遭他下作手段暗算,便雇人,雇人尾随打探……”

刘士季忍不住训道:“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会晓得这些市井手段?没规矩!”

田娘子反唇相讥道:“妾无母却有财,犹如七岁稚童身怀和氏璧,若一味遵规蹈矩,又如何自保?如何端正门风,教导幼弟?”

刘士季不知为何生不了气,反倒生出几分怜悯,他叹息道:“继续。”

“妾所托之人乃舍弟武师傅同门,也算此行好手。不出三日便带了消息来,却原来妾那同宗兄长欲寻匪类将我劫走,想远远卖与人做妾,再谎称妾遇害身亡,自己过继入嗣,便能霸占家产。”

刘士季心里微微一震,瞧向田娘子。

田娘子却平静地道:“妾未及笄便已常应对二叔一家这等层出不穷的龌龊事,心中早料得田文锦有朝一日定会丧心病狂谋财害命,故闻此言并不甚吃惊。可舍弟不过成童年纪,性子难免急躁,他自幼由妾教导长大,怎能忍这些事?过不了半月,舍弟便慌里慌张跑来与妾说,他杀了田文锦。随后季氏尾随而来,又是叩首又是哭喊,妾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再将其间厉害关系想明白,便当机立断,命季氏拖住舍弟,自己带了张妈上衙门认罪。”

刘士季沉吟片刻,问道:“田文宇是否与你说,那夜见天色暗黑,田文锦不知自何处吃醉了酒满嘴胡沁,你弟弟与之理论,却被其推搡,于是一怒之下拔刀相向,失手将其捅死?”

“是,”田娘子抬起头,恳切地道,“可是大人,当夜吃醉酒的,不是田文锦,而是舍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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