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念了数年圣旨的内侍监,在唱念完长长的赏赐清单后,都忍不住长叹一声,歇了一口气才笑道:“天家厚爱肱股之臣,不过如此。”
谢庭钰谢过隆恩后,又道:“微臣还有一事相求。”
“谢爱卿畅言。”
“臣尚未婚配,期盼玉女良缘,故向陛下请一道婚旨,待来日遇到钟情之人,以皇家婚旨为契,再请陛下赐婚赐福。”
“好!朕现在就给你拟。”
内侍监立刻吩咐下去。
先前赵英祯他们去祁水找谢庭钰,同他说了玉京的情况:朝中有三股主要势力以贾丞相、戚国公、天子一党为主,又分有朝堂和后宫的几股小势力一同周旋角斗。
加之太子之位空悬,又传皇上有意再立太子,原来沉在水下的涌动开始浮出水面。
谢庭钰现在是各个势力都盯着的一块肥肉,各个都想拉拢其入内,好来个如虎添翼。
然而对于皇上来说,他更希望刚登状元就去凉州历练三年,在京不属于任何一派的谢庭钰能成为少数的中立派,能够真正为他所用,替他好好地监察百官,为民陈情。
拉拢势力最常见的就是缔结姻亲,而谢庭钰特地求的这一道婚旨,便是在向皇帝表明立场,也不怪皇帝听完如此满意了。
皇帝早就吩咐宫侍在御花园设宴,是专程等到谢庭钰回京,为凉州四将而设的接风宴。
皇宫许久没有如此盛大的喜事,于是此次接风宴特邀文武百官及其子女,后宫妃嫔、皇子公主一道参宴,满园金银焕彩,花枝招展,飞觥献斝。
可谓是:肴馔满盛琉璃碗,玉液浓斟白玉盏。
欢宴到亥正二刻才渐渐散了。
谢庭钰与三位好友又聊了一阵,约了一个正式相聚的时间地点,待他坐上马车时,已经是子初左右。
一下马车,他就要去寻棠惊雨。
才走过垂花门,李达就哭着朝他跪了下来,痛陈自己没有照看好棠姑娘,派人找到现在也没个下落。
霎时,春风得意的一张脸,阴沉如地府鬼吏。
第12章
倏忽已是九月秋。正是吃芡实的季节。
喧闹的叫囔打破大理寺的井然有序。
“谢庭钰你竟敢抓本世子!我爹可是陈王!我娘更是太妃的外孙女!你等着受罚吧你——哎哟我的手——疼疼疼——”
说话的正是陈王世子梁昌瑜,家中就他一根独苗,未免溺爱纵容了些,遂养成个骄泰奢侈的性子。
梁昌瑜家中权势不低且有百万之富,更是无心学业,成日跟私塾里认识的忠武侯幼子冯孝康、户部尚书表侄杨世光厮混在一起斗鸡赛马、吃喝玩乐。
今日他们从郊外游玩回来,路过东市一家名叫“珍艺馆”的首饰铺,一瞅里面正在忙活的美艳掌柜和几位各有千秋美人伙计,顿时色迷心窍,走进店里原想调戏一番,结果闹将起来被附近抓凶的谢庭钰以“寻衅滋事”为由一齐押往大理寺。
三位公子哥儿一路骂着谢庭钰,被齐齐关进了大理寺牢狱。
听此动静的右少卿陆佑丰,捧着一碟好不容易抢到的玉京梁门街张和家最畅销的炒芡实,斜靠在屋外的木柱上,看着捋起袖子准备忙活一场的谢庭钰,笑道:“这回又是从哪儿抓回来的?”
谢庭钰停下脚步,先是闻到炙炒的浓香,看了一眼陆佑丰手里的炒芡实,才回道:“酉正一刻,宣平坊。”
“唔……”陆佑丰算了一下时辰,“你还有一刻钟。”
“够了。”谢庭钰说完,面不改色地抢走陆佑丰手里端着的炒芡实,迈着大步离开。
“喂!那可是张和家的炒芡实!——给我留一点儿!”
“嗐——”一声轻叹从身后传来。
拢着袖子的左寺丞走过来,感叹一句:“咱们这大理寺,还是左少卿最豁得出去。”
陆佑丰“嘁”了一声。“还不是因为年纪轻脸皮厚。”
“哟。右少卿也不过比他大个五岁,也没见您之前有这脸皮啊。”
“去去去。很闲吗你。赶紧干活。”
当陈王急赤白脸冲到大理正卿面前时,一副被人殴打过的模样的谢庭钰已经站在案台下。
在陈王开口前,谢庭钰抢先滔滔不绝,指责梁冯杨三人仗势欺人,目无皇法,袭击朝廷命官,将来是不是要以下犯上做些更严重的祸事,又或者受了什么人指点,要一步步挑战正统,实在是其行可恶,其心可诛!
好巧不巧,陈王才因为前两个月的寿宴办得过于奢侈,被皇帝好好提点了一番。
如今陈王一听谢庭钰此番慷慨陈词,原先准备为儿子开脱的词忘了干净,吓得连连跟李正卿撇清关系:“正卿明察,切勿听左少卿一面之词。瑜儿他们只是贪玩任性,绝没有要以下犯上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