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盘算着,等孩子适应了御书房的生活,再叫乳母们离宫也不迟。
只是这会儿……
德妃自己也是母亲,很能明白母亲的心思,当下便道:“既然如此,就给她包二百两银子,让她早点回去吧,这钱算是额外给她的,再叫家里给她个铺子,以后细水长流吃租过日子,毕竟喂养了岁岁一场,不能薄待了她。”
想了想,又说:“用我的名义,找个太医去瞧瞧,那女孩儿只比岁岁大一岁吧?总也算是缘分。”
易女官应了声。
又问:“现在就去办?是否要叫钱氏跟咱们殿下辞别?”
德妃道:“说一声吧,陪了他那么久的人一下子走了,要真是不声不响的,他怕也不适应。”
易女官又说:“那张氏呢,一起离开,还是过段日子再走?”
德妃说:“过段时间再叫她走,别一下子两个人都走了,岁岁不适应。”
于是等到阮仁燧午睡结束,钱氏便微红着眼睛来跟他辞别。
她说不出什么十分深刻的大道理,只是翻来覆去地嘱咐他:“多听娘娘的话,好好读书,好好照顾自己……”
阮仁燧其实也有些舍不得她。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并不是真的婴孩,知道这几年钱氏待他是很用心的,虽然这其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她对于亲生女儿的移情,但是凡事论迹不论心,钱氏已经是个很好的乳母了。
这会儿听她絮絮地叮嘱,也就乖乖点头应了。
钱氏很舍不得他,再三抱了又抱,最后临走之前,又说了一句:“娘娘的脾气,有时候是急躁了一些,但也是为了殿下好,不是亲娘,谁肯废这个心?”
她摸着阮仁燧的头,小声道:“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再如何好,也不是您的亲生母亲。”
阮仁燧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倒真是惊了一下,略有些讶异地看着她,惹得钱氏微微一笑。
她低声道:“殿下刚出生,我就在喂养您了,知道您聪明,能明白这话,所以才说的,以后要跟娘娘互相扶持着好好过啊。”
阮仁燧听得心头酸涩,用力地抱了她一下,点头说:“嗯!”
想了想,又跟她承诺:“钱妈妈,等我再大一点,就出宫去看你!”
钱氏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跟他拉钩,末了,又叫人领着去给德妃行礼,而后才带着诸多赏赐出宫了。
……
钱氏走了,阮仁燧觉得身边好像也空了一块。
倒不是说人手上缺失,亦或者有什么不便,而是情感上空白了一个角落。
乳母张氏其实也算尽心,只是跟钱氏比起来,到底有些不如。
德妃看出来了,还宽慰他:“你放心吧,钱氏那儿我叫人照应着呢,不会有事的。”
哪知道这话才说完没几天,夏侯夫人就进宫了。
还是为钱氏的事情来的。
到了披香殿之后,就见女儿正带着外孙吃饭,好大一个肘子,色泽诱人,炖得烂烂的,搅碎了拌到饭里,外孙自己拿着一只银匙,大口大口吃得极为卖力。
夏侯夫人暂且将钱氏的事儿搁下,慈爱又欣慰地跟德妃感慨:“这孩子长得真好,知道的说是三岁,不知道的,说是四、五岁也没人会奇怪。”
他不是胖,而是壮实。
德妃听得高兴:“他生下来的时候产婆就说呢,说他骨头大,会长个大个子,还真是!”
夏侯夫人神情怀念:“是呀,跟你不一样,你小时候跟只小鸟似的,就是不爱吃东西……”
小时候的事儿德妃早忘了:“您这回入宫,不是说有急事吗?”
夏侯夫人回过神来,唉声叹气道:“钱氏家里边出事了,她夫家的人闹到我们家门外了,倒不是收拾不了他们,只是钱氏到底是皇子的乳母,牵扯甚多。”
夏侯家作为显赫外戚,收拾个小人物是手拿把掐。
但要是闹大了,亦或者叫有心人得了机会,把事情捅到御史台,再扯到皇长子身上,说皇长子的乳母和外家倚仗着他如何如何,那可就太糟心了!
德妃听得皱起眉来:“钱氏怎么了,难道是叫夫家人欺负了?”
阮仁燧在边上听了一耳朵,也觉得着急,丢掉手里的哨子跑过去:“钱妈妈的女儿还好吗,之前不是说生病了吗?”
夏侯夫人迟疑着该不该叫外孙听见这话。
阮仁燧心急如焚,催促她:“外祖母,你快说说啊!”
夏侯夫人眉头皱着一点,迟疑着说起了事情原委:“……钱氏这两年在宫里,大抵也攒了些金银在手里,她虽没读过书,但头脑是很好使的,每个月让人给夫家支三两银子家用,另外贴二两喂养女儿,每月共计五两银子,并不让他们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