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家早饭一向用的清淡,只是夏侯夫人知道外孙喜欢吃肉,就叫厨房额外烤了饼皮,预备着用来夹肉吃。
猪肉跟驴肉都是昨天就炖着的,这会儿烂乎乎的,灶台里加一把火,汤烧滚了之后,捞上来夹饼就成了。
外边还有肥羊在烤,油滋滋的,切一块儿下来,叫脆得掉渣的饼皮夹着送进嘴里,香死个人!
一盘烤得金黄酥脆的饼皮送过来,筷子夹一下,噼啪直响。
夏侯夫人一脸慈爱地问外孙:“岁岁,你吃哪个?”
阮仁燧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心想:我现在只能吃得下一个……
他果断地选了个最大的饼皮:“这个,要夹烤羊肉!”
夏侯夫人乐颠颠地开始吹捧他:“真聪明,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最大啦!”
又填鸭似的开始往那个饼皮里边塞烤羊肉,一直塞到塞不下为止。
德妃看着都觉得腻得慌。
那祖孙俩在一起腻歪,那个油饼和流油的烤羊肉也腻歪。
如是一顿早膳用完,又有人送了解腻的酸甜果子过来。
阮仁燧往嘴里边儿送了一个含着,又迫不及待地问:“外祖母,礼物在哪儿?!”
夏侯夫人也不卖关子,一边帮他把围兜解下来,一边问侍从:“她来了没有?”
侍从点点头,说:“小殿下吃饭的时候就过来了。”
夏侯夫人就点点头:“叫她过来吧。”
阮仁燧起初还在想:这说的是谁?
还很好奇地从椅子上跳下去,到门口去张望。
不多时,便见有个年轻妇人叫侍从领着,一路往这边儿来了。
阮仁燧起初瞧得一怔,认出来之后,立时雀跃起来,飞奔着跑了过去:“钱妈妈!”
钱氏穿一件桂花黄绢小袖,下边是翠色长裙,满头乌发用一条红丝带束起,利落又明朗的样子。
这会儿见了他,也是欢喜,快跑几步过来,蹲下身去,张开了手臂。
阮仁燧径直扑到了她怀里,像条泥鳅似的,滑来滑去,一个劲儿地叫:“钱妈妈!”
钱氏不觉红了眼眶:“才多久不见?我们殿下好像又长个子啦!”
试探着把他抱了起来,过了会儿放下之后,含着眼泪,点点头说:“也重了。”
又领着他走回去,进门给德妃和夏侯夫人请安。
德妃久不见她,陡然再在这里瞧见,真有些耳目一新的感觉。
倒不是说钱氏短短几个月内就变得漂亮了,而是说她整个人的气度都变得舒展了。
在宫里头每日瞧着没什么感觉,间隔一段时间之后再看,就觉察出不一样来了。
德妃原本有很多话能问她的。
出了宫,过得都还顺遂吗?
你女儿怎么样?
你前夫一家还有再找过你的麻烦吗?
只是这会儿瞧着钱氏,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还在画画吗?”
这话说完,德妃自己都愣住了。
钱氏也楞了一下,回过神来,展颜一笑:“劳娘娘记挂,是我的福分——还在画呢,一直都在画!”
夏侯夫人知道得更多一些,当下洋洋得意道:“娘娘先前不是往韩王府去看过戏?那时候韩王妃还给贵客们发了一本宣传书呢。”
她领着钱氏再上前一步,满面光彩地道:“那本宣传书上的画,就是她画的!”
德妃实在震动了一下:“是吗?!”
那本书现在还收在她的书架上呢!
阮仁燧也吃了一惊,旋即又高兴道:“钱妈妈,你现在这么厉害啦!”
倒是钱氏叫他们给说得不好意思了:“夫人太抬举我了,那本宣传书上的画,我只是画了一部分,最终呈现出来的,也是跟其余人同心协力的结果。”
德妃由衷地道:“那也很了不起了啊!”
她是亲眼看着钱氏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最开始在宫里边的时候,还是圣上赏赐了钱氏一本画谱和一些画纸颜料,而后她自己才慢慢摸索着开始学的。
后来易女官看她有些天赋,得了空也会教教她,亦或者往画院去旁听。
哪知道人家现在都走得这么远了?
德妃当即拔了头上的发钗,叫她近前来,亲自替她簪到头上。
也就是这个瞬间——她忽然间能够理解太后娘娘赏赐她一双如意时的心境了。
钱氏受宠若惊:“娘娘,这太贵重了……”
德妃头上的那支金钗,光金子能有四两重,雕琢成鸾鸟的形状,底下垂了数颗剔透明亮的红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