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这话说给嘉贞娘子听。
嘉贞娘子听得莞尔:“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就是这个意思啊。”
阮仁燧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从前读过的书,直到今时今日,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其中的未尽之意。
他正唏嘘着,后边有个领到麦芽糖的小娘子快跑几步,追上前来。
“卖糖娘子说这糖是你们请的,我吃了你们的糖,得来谢谢你们!”
那小娘子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瞧着比他们姐弟俩大。
麦色的肌肤,两颊带一点苹果红,应该是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
往身上去瞧,衣裳都很齐整,头上还佩戴有一朵精致的珠花。
大公主听得眼睛一亮,觉得很有意思:“你说话的调调怪怪的,好好玩啊!”
那小娘子叫她说得一怔,脸上的晕红因而重了一些。
再看大公主脸上的笑是善意的,并没有取笑她的意思,也跟着笑了。
她摆摆手,“嗐”了一声,说:“我不是神都人氏,才刚进京来的……”
“我叫仁佑,你叫什么名字?”
大公主很自来熟地道:“我看你很亲切呢,就跟曾经见过似的!”
那小娘子听得灿然一笑:“我叫阿好!”
“你的名字真好听!”
大公主听得稀奇,夸赞一句,又拉着阿好的手,在她手心里写字:“是这个‘好’吗?”
阿好一下子就愣住了。
呆滞了几瞬之后,她又惊又羞:“你这么小,就会写字了?!”
阿好后边还站着一个中年妇人,看面目五官,大概是阿好的母亲。
她见状也有些局促:“神都毕竟是神都,这么小的孩子都会写字……”
阿好短暂地抿了下嘴唇,而是抬头看她,下定了决心:“阿娘,我也要学写字!我一定要读书!”
那妇人听得有些头疼:“学这些干什么?又没什么用,我不识字,不也好好的……”
阿好大声说:“我一定要学——试过了才知道有没有用!”
“怎么会没有用呢?”
阮仁燧在旁边给刚认识的阿好帮了句腔,说:“朝堂上有首相唐红,国子学和弘文馆里都有女学士,宫廷画院里还有女供奉,这都是因为她们读书识字啊!”
阿好听得神往不已。
阿好的母亲也有些惊异。
她心想:看起来,这两个小孩儿好像是大官家的孩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
那边阿好则出言邀请他们一起去吃饭。
她两眼亮晶晶的,特别兴奋:“是霞飞楼哦!”
大公主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就是之前举办过海棠诗会的地方嘛!”
阿好听得好奇不已:“什么是海棠诗会?”
阮仁燧听到这儿,禁不住扭头瞧了大姐姐一眼。
心想:又进入到大姐姐最擅长的现学现卖环节啦!
三个小孩儿结伴往霞飞楼去,大人们神色各异的跟在后边。
两下里简单地通了称呼,嘉贞娘子这才知道,原来阿好的母亲姓吴。
她察言观色,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阿好也好,吴太太也罢,看起来都不像是高门出身,但穿着打扮倒都是很神都,看得出生活富足……
她心下思量,脸上倒是不显山不露水。
吴太太看这个年轻女郎衣着规整,步履从容,周身都带着一股贵人感,原就局促,见状更觉自惭形秽,一路上默不作声地跟着,不敢贸然跟她搭话。
如是一路到了霞飞楼,吴太太身边的两个侍从便去同伙计言谈。
阮仁燧在旁边听了几句,这才知道,原来她们是听闻霞飞楼在神都城里闻名遐迩,是以专程在这儿定了包间,要来吃饭的。
包间很豪华,也很宽敞,可以容纳十数人,现下正经的主宾只有吴太太母女俩并阮仁燧、大公主、嘉贞娘子五人,竟显得有些空旷了。
嘉贞娘子不免又一次在心里边疑惑了一下。
看她们母女的做派,不像是会如此奢侈行事的人啊……
这母女俩大概是头一次出入这种场合,一个局促,一个懵懂。
嘉贞娘子就请吴太太上座:“您是主人家,应该坐在这里。”
又一一安排了其余人的座次。
阿好很钦佩地看着她:“费姐姐,你懂的好多啊!”
嘉贞娘子听得失笑,又很认真地同她说:“等你开蒙读了书,也会懂这些的——要用心学呀。”
阿好特别响亮地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