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想,萧朔并非无名小卒,若是被人发现在后宫出没,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在她这里‘秽乱宫闱’的小问题于他可是‘破坏邦交’的大祸,他应该比她更担心才对,他担心她就不担心了,孟古青挥挥衣袖打算走。
来人又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把地盘让给你,可她也看出这个人很有点喜怒无常,些许小事没有必要跟他纠缠到底,“你刚刚说,你可以回答我,你知道皇上的情况是吗?现在到底怎么样。”
“他死了,底下人不敢不报,再有一个时辰你就会得到消息,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后悔没有杀掉徐贵妃,我倒是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不白帮,你打算许我什么好处?说出来让我满意,我现在就可以去帮你解决麻烦。”
听到‘他死了’三个字,孟古青心口闷闷一痛,感情上她不愿意相信他的话,因为有他之前的消息做铺垫,理智上又不得不动摇。她竭力将思维从赵东临的‘死讯’中拔出来,不去想,而是将注意力放在萧朔身上,想这个人果然变态,以看别人杀人为乐,第一次来通知她,就是想看她杀掉徐贵妃,乐子没看着,竟然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他既然是如此一个混不吝的性子,话中的真实性倒要打几分折扣了。
思索明白了,孟古青轻轻摇摇头,侧身坐在原来的栏杆边,淡声道:“谢谢世子了,不过我这个人胆小的很,即使是买凶杀人也是不敢的,我也没有东西能让世子满意,愿意为我冒险出力。”
“仁者无敌,我第一次见引颈待屠的人,你是怎么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中活这么久的。”
话里的讥讽叫人想忽视都难,孟古青真是受不了他阴阳怪气的性子,好好一个美少年,怎么做到这样人嫌狗憎的,忍不住回怼道:“因为老天有眼,好人不长命,难道叫祸害遗千年吗?世子殿下两次帮我传递消息,也算是‘好人’做‘好事’了,我会祈求老天保佑世子长命百岁的。”
“歪理。”顿了顿,又嗤,“稀罕。”
大概觉得没什么攻击性,忽然又充满恶意道:“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吗?那年我九岁,你肯定不知道亲手割断一个人的喉咙,血像热水一样冒出来沾满双手是什么感受。”
孟古青只觉得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说他是个危险人物都不足以形容分毫,真想立刻离他远远的,继而又想,九岁的孩子懂什么?倘若是危急存亡之际,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会奋起,结合他短短几次的行事,是没什么分寸,不至于十恶不赦。他的过往经历,她不得而知,倒不必凭借只言片语立刻盖棺定论,所以只是淡淡哦了一声,表示自己不感兴趣。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觉得他好像很想看到她露出阴暗一面,这样的人,大多不相信人性本善,性格也多偏执阴郁,他倒是挺符合。她不愉得罪他,也有一种‘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自觉的疏远感,正打算再说点什么好离开,眼前人足尖一点,旋身飞入廊边的竹林,而竹帘很快被挑起,露出扶桑带着笑的脸,“娘娘,王宁回来了,说是皇上没事。”
据王宁所说,那一日皇上确实遇袭,对方人多势众,将护卫队打的七零八落,而赵东临也一时不防受了点伤,被几个侍卫护着退到一条河边,眼见被包围,当机立断遁水求生,得救后也不敢声张,在外面养了一日伤,偷偷摸到上林行宫,光明正大出现在太后跟前,才躲过了那些蛰伏在暗处的刺杀。
太后不敢耽搁,带着皇帝匆匆忙忙在重阳节过去的第三天赶回了皇宫,一回来将太医署的太医都召集了去给皇上看伤,幸而只是冷兵器造成的几道刀剑伤,因为处理不得当,有些发炎红肿,于性命无碍。太后听闻,一颗心落回原地,紧绷了几日的心神徒然松懈,撑着的那口气一泄,整个人瞬间老态毕现,晕了过去,吓的一众人等赶忙将她送回寿成殿。
孟古青看过太后,回了皇极殿,赵东临睡得正香,不过是半个多月的功夫,他竟然又瘦了一圈,侧脸的婴儿肥完全退却,流畅的面部线条让他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自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因为嘴角是微微上翘的,眉目舒展,威严之中又是一派月朗清风般的俊美。
他距离成熟帝王好像又迈进了一步,而这种变化的由来并不难猜,一向颇受靖王等人诟病的一点,当今皇上是养尊处优、坐享其成的,他们勉强臣服于皇帝的威严,却不怎么看得起皇帝本人。赵东临这一次完全证明了自己,虽然没有捉住塔脱王子,可是十年了,只有他将搭脱王子打的落荒而逃,这份功绩摆在这里,以后谁还敢说皇上不会带兵,不懂军队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