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弗生的嘴角,挂着一种敬云安从未见过的黯淡,“可有心又如何?你的一颗心分成了八百瓣,每一瓣上都站满了人,和无心又有什么区别。”
闻此,敬云安突然轻轻地抿了下嘴角,“或许吧,不过即便我的心分成一千瓣,即便每一瓣上都站满了人,那又怎么样呢。那些嘈杂与拥挤,酸涩与苦痛,我都甘愿承受,而你阎弗生无心轻松,无心自在,旁观就好,不必替我忧虑。”
“可是你的心都已经被填满了,又怎么再装进去一个我呢?”
阎弗生话说的急促而迫切,似乎并没有透彻地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而敬云安显然是位善于谆谆教诲的好老师,他轻笑着看向对方,问道:“我为什么要再装一个你呢?”
阎弗生猛地一愣,脑海突然一片空白。
是啊,为什么要再装一个自己呢……
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房门在眼前沉默无声地关闭,走廊的控灯在静谧中悄悄地变暗,阎弗生站在一片朦胧的漆黑里,看着面前暖白色的大门,在夜色中透着事不关己的冰冷。
原来秋天的夜里也能凉的让人如此发颤,阎弗生还总以为,坎海市的夏天永远都不会结束。
第75章 生病
世界上没有不会结束的东西, 坎海市的夏天也早就在阎弗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结束了。
车子飞奔在K城深夜两点钟的大道上,一圈又一圈地来回不歇。
打开的顶篷缓缓后降,要降温了, 呼哧呼哧的冷风吹得人头皮发疼。
阎弗生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道路, 地上的白色路线在明亮的行道灯中,泛着模糊的薄黄, 给透凉的夜色添了几分暖意, 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间房子里的壁纸。
浅米,薄黄, 泛着一点点香槟金,温暖而舒适,和九亭诗韵那入门就扑面而来的样板间的温馨完全不同。
阎弗生很难不相信自己的直觉, 因为他的直觉真的很少会出错,你看,这房子不就对上了。
阎弗生忍不住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发出嗤笑,可脸上却半分表情都做不出来。
他仿佛丧失了所有的气力,连踩油门的脚都变得发软,车速也跟着降了下来, 在灯火通明的道路上, 像只苟延残喘的老马一样,一步三喘地向前挪动。
敬云安的话没有说错, 是不是替身与他有什么关系, 心分成多少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房子是自己非得缠着他去看的,原因是自己非得去寻找的,现在却在这里把自己搞得像只丧家之犬,到底是在干什么……想他阎弗生从来潇洒随意, 看上眼就搞,搞完了就走,为什么这会子却要自己扯着自己的后腿,去蹚那些不必要的浑水呢。
过界了,太过界了,什么时候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阎弗生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活越没有意思了。
他重重地踩下刹车,头靠在车座上仰天大笑了起来。
身旁夜奔的车辆渐渐逼近,灯光几次示意后,忍不住按了喇叭,滴滴的声音越积越多,直到有人暴躁地跳下车,来到他的车旁。
“哥们,喝了多少啊,窝在这马路中间你是不打算要命了吗!”
“哈哈哈……”
阎弗生像是看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一般,指着来人不停地大笑,惹得对方忍不住自我怀疑,并下意识瞥向了他的后视镜。
“神经病啊!”
钱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但钱能买来很多昂贵无比的东西,而那些昂贵的东西又可以在大多数时候,将人无形地分出三六九等。
所以,哪怕那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再如何破口大骂,看到阎弗生那一车的内装后,也不敢轻易地动手。
你看,男人就是这种势利无能又色厉内荏的品种,碰到比自己稍微强悍点的同类,会像狗一样夹起尾巴。
阎弗生笑够了,看都不愿看那狗一眼,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于是后视镜中那狗便长了气焰,抽着他的尾气疯狂叫嚣,叫他有本事别跑。
是啊,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敬云安又有什么不同,自己更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贱种。
嘴角的笑弧渐渐黯淡了下去,阎弗生再次面无表情地看向道路前方的白色路线,再一次透过那模糊的薄黄,回想起那间不属于自己的温暖的房子。像是陷进了某种夜半的鬼打墙,来回来回地循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