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的人,他会是永远美好,永远忠贞,任何人都赢不了的存在。”
裴陌阳的语气,带着些无可奈何的忧伤与凄凉,还有些过来人的自嘲。
“嘁,狗屁。”阎弗生不屑一顾地冷嗤过。
裴陌阳轻抿了下嘴角,没有理会他的讥言冷语,“我猜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从来没有动过心,更没有爱过任何人,所以你不会懂,他对余白的那种爱。”
余白……
阎弗生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原来那个人叫余白。
“他们中学的时候就认识,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彼此两情相悦,互相扶持,考上同一所高中,又一起努力,考来同一座城市的大学,他们甚至约定了大学毕业就结婚……那时候我就觉得,哪怕全世界的情侣都分手,他们也一定会迈入婚姻的殿堂,只是没想到……”
裴陌阳话音顿住,沉默让无法预料的转折变得无比沉重而遗憾,让人忍不住去责问上天为何待人不公。
“他永远留在了云安最爱他的那些年,云安的脚步也永远停驻在了他们最美好的时光里。”
“一个再也回不来,一个不愿意走出来。”
话说着,裴陌阳突然自己低头笑了起来。
笑过后,他终于拿起了那杯酒,一饮而尽。酒过愁肠,他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轻缓的音乐在安静的吧台前来回游走,裴陌阳看了眼身旁的人后,抽了张纸巾,轻轻擦拭着嘴角。
“或许你会觉得不服,但阎弗生,我们都赢不了死人的。”
身旁的人并没有搭话,只是默默地面无表情地盯着杯中的酒液。
“你怎可能赢得了死人啊?!”
裴陌阳情绪有一瞬间的失控,声音里也夹杂了些鼻音,像是在质问阎弗生,又像是在自我质问。
但很快,他就收敛起了情绪,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像是一切都是旁听者的错觉。
阎弗生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开过口,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处,望着那杯酒,直到裴陌阳悄无声息地离开,直到酒吧打烊的时间到来,直到酒保开始提醒他该离开。
这里到底不是半春路的十字街,没有彻底通明的镁光灯与畅饮无度的苦酒,更没有能解人烦闷与焦躁的男男与女女。
阎弗生付过酒钱,转身走出了酒吧。
停靠在路边的车窗上被再次贴了罚单,可他血液里的酒精早已消解稀释,甚至吹都吹不到罚款的标准。
下班高峰早就过去不知道多久,坎海市的大道上灯火通明,车辆悠哉。
他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
直到九亭诗韵的大门出现在眼前,阎弗生才恍然地回神,身体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掉转车头逃走,心却驱使着他抬头看向那栋熟悉的单元楼。
车子停靠在楼下时,熟悉的四个圈就在旁边。
阎弗生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去回想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去想那些看到的画面,听到话语,只觉得心口有种说不上来的拥堵。
他打开了车窗透气,又觉得没用地直接开门下了车。
秋夜的风有些凉,让人不自觉地紧了紧衣服,也让人感到清醒。
阎弗生抬头看向了十一层,昏暗的光线让人辨不出里面的人是否已经入睡。不远处小区的花坛拐角,新架起的路灯朝高处的露台,投去了几缕微弱的光芒。
同样都是一栋高楼的中层,同样都是阳光充足的阳台。
“十一层”露台角落里的绿植可怜地枯萎,“九层”窗前的红色盆栽却开得那样热烈张扬。
原来不是不会照料,而是没有用心。
原来不是爱而不得,而是无所谓是否失去。
原来婚礼上那泛红的眼角,强装的欢笑,苦涩的嘴角,落寞的泪水,也都不是真的。
原来那些在他看来可笑却难得的深情,怯懦却珍贵的真心,也都是裂着口子有着瑕疵,甚至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那,那些因为这些虚假的东西而产生的荒谬念头,岂非也都是一场不吹就破的泡沫……
有种刺辣的燥热开始从胸腔往上涌,阎弗生忍不住一口又一口地深呼吸,却终究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跑上了楼。
时间已经不早,可对方也依然没有入睡。
门开启的时候,里面的人仍旧面色冷淡,但瞧着像是丝毫不意外他的到来。
“你总是口口声声着有心,无心……”